人间留不住的头发（2/2）
“那你妈妈没有来接你，电话也没有打通，你有其他家长来接你嘛？”
“没了，我可以自己回家。”
“那明天上午让你妈妈来见我一面。”
“不行，妈妈工作忙。”
“……你就和她讲老师要见她。”
“不行。”
“……那让她给我回个电话也行。”
“好。”
班主任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送你出校门吧，这么晚你真的自己可以回家吗？”
“可以。”
班主任和阳阳在校门口停下后，赵红问阳阳：“你真的可以自己一个人平安到家吗？”
“可以的老师，我之前也自己做到过。”
“那我送你上公交车吧。”赵红还是不太放心地道。
阳阳自己回家的一套操作很熟练，班主任的职业顾虑对阳阳来说是多余的。但当我为这套行云流水地操作心疼的同时，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般情况下，除非阳阳妈妈加班，不然她都是会去接阳阳放学的，但我——福尔摩发丝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绝非如此。因为如果阳阳的妈妈在加班，怎么会班主任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我静静地站在阳阳的头皮上，等待着他的生活变得更糟，也开始留意物色周遭的人，准备着下一次乔迁新居的计划，毕竟现在这种生活真是太累人了。
三
阳阳是第二天中午坐着警车见到妈妈的，警察叔叔到学校接的他。
当我们进到警局大厅里时，我一眼看到被手铐铐在长凳上满脸青肿的阳阳妈妈，满眼血丝神情憔悴。当她看到阳阳的时候挥了挥手，有些惨淡地笑了一下。
阳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向妈妈身边，小拳头死命地攥着问“是被他打的吗？”
“别哭。”妈妈说。
此刻到了近处，我才发现，或者准确地说闻到了阳阳妈妈身上的血腥味，我低头一看，她衣服上正沾着大片已经干掉了的血迹。
“你好，孩子我们给你带来了，但我们还是建议你能告诉我们你其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以便我们工作的展开。”警察叔叔礼貌地说。
“除了这个孩子，我没有家人。”
“……这样的话，我们就给你走法律援助程序了。”
“随便，谢谢你们带他来。”阳阳妈妈抬头想向警察微笑以表感谢，但嘴角的伤并没有允许她笑出来。
可是！我一个良民，呸！一个安分守己的头发丝已经对眼前的情况反应不过来了……于是我决定先苟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阳一直在哭，阳阳妈妈的眼角也湿了。
“妈妈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吧。”阳阳问。
但阳阳的妈妈并没有说话。
我意识到从这对母子的对话里我获取不到弄清现况的有用信息了，于是我决定临时“跳槽”到路过的正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漂亮警察姐姐头上。
还好我体态轻盈，于是一边臭美一边便借着路人带动的一阵风顺利地抵达了目的地。
小姐姐头发真香，与我相配。
到了目的地后，我脑子里竟只有这么一个与此刻严肃场合十分违和的想法，我为自己羞愧。
四
“哎，你们队昨天收的那女的什么情况啊？”与警察姐姐一起吃饭的同事问。
“别提，惨呢。”
“讲讲，讲讲。”同事一脸八卦地说。
“好像是家暴有关吧，家暴反杀。”
“啊？杀了人啊！至于吗？实在不行可以跑啊。”同事说。
“这就是跑出来的。”
“哎，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奇死了，你把筷子放下，别吃了，好好讲明白了。”
我对此十分赞同，便高兴地在女警察头皮上拼命地点头。
“行行行，我讲。”女警察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头上的这根头发从中午起就一直翘在这里，还痒。”于是一把将我拽下来，扔到了地上。
我……躺在地上的我欲哭无泪，但理智告诉我听事情的经过比较重要，要淡定，要苟住，不能再乐极生悲了。
“昨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接到的西区一家餐厅的报警电话，说店员杀人了。我们冲进被人群围堵住的巷子里时，看到这女的一身血地瘫坐在地上的水洼里，旁边倒着个男的，肚子上插着把水果刀，好几个刀口，已经凉了。”
“这么刺激……”
“听不听了？别打岔！”
“听听听……”
“老板说死了的那男人在晚饭时间到店里闹事，说女的是她老婆，要她跟他回家，但女的就让她滚，男的不走，就在店里大吵大闹让人没法做生意，然后女的被逼无奈就让他去外面等她。”女警察吃了口面后接着说，“然后这女的就提前下班了，到厨房换了下衣服后就跟着男的拐到巷子里去了。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骂喊打人的声音，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安静了下来，老板出门看情况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个瘫地上，男的已经倒地上了，然后就报了警。”
“这老板真不是东西。”同事愤愤不平道。
“嗯”，女警察随便笑了笑，“万恶的资本主义、冷漠的社会人情嘛哈哈。”
“刚刚不是说跑出来的吗？还有那现在什么情况啊？”
“没家人，惨呢，是个孤儿，出来后打工的时候渣男，从隔壁市跑出来的，本来以为能和儿子过点安生日子，结果被来玩的以前的朋友认出来了，那人嘴欠好事，回去给男的说了，也算是给人催命吧，缺德。”
“爱凑热闹的贱人真是损啊。”
“刘队准备给她走法律援助，正当防卫应该不太可能，水果刀是她故意从后厨带出来的，推测有蓄意杀人嫌疑。”
“……那她那儿子……”
“再说吧，肯定不好过。”
此时，女警察的手机响了，“刘队什么事？哎！好的好的知道了，这就来。”说完后她将手机放回兜里，“走了哈，有事。”
“哎！会见。”同事边咽嘴里的饭边含糊不清地说。
而我仍旧躺在刚刚的地上，并决定还是不回去了吧，不忍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