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好人【捉虫】(1/2)
——使命?
他说得郑重, 长安几人一愣之后, 却都笑了出来。
“‘使命’指的是应负的责任, 你有什么责任好负?统率群狼吗?”
心知她没有嘲讽的意思, 巴雅尔也不生气, 慢吞吞地摸了个果子把玩:“现在没有,但说不准以后就有了呢!”
他这话语焉不详,众人只当他不懂大梁官话的意思,也没放在心上:“那便祝你早日有责任可负了!哈哈哈……”
“晚间寒凉, 大家快点回来吧。”见他们坐在凉亭里久久不归,程许亲自提灯来找:“明日还要赴杨家的约, 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难得我们在讨论正经事,约不约的倒不妨碍。”楚莫息摆摆手,“我们正在说未来的打算。”
“未来?”程许眉眼不动, 清清淡淡:“我只盼学生们能读书明理, 识得两个大字, 成为一群有用的人。”
却是绝口不提自己。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是该睡觉了。”眼见气氛有些沉闷,长安笑着站起来:“明天还得应付杨家那群人,这次定要探听出些其他消息才好。”
今夜乃是上弦月,一弯银白朦朦胧胧地坠在天边。月光昏暗,星子无辉, 众人瞧着无甚趣味, 也没了赏月聊天的兴致, 只好各回各房,准备休息。
弯月渐渐东移,流云幽幽浮过。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砰!”
就在众人好梦之时,庭院中忽然暴起一声巨响,立刻把大家全惊醒了。黎平与巴雅尔睡在一起,两个都是浅眠的,即使睡觉也戒备着,因而第一批冲了出来。
“谁?!”
厉声呵斥了一句,黎平左右四顾,小小的院子里却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是后门处多了个麻袋。
那麻袋鼓鼓囊囊,看着沉甸甸的,八成是它被扔进来发出的响动。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黎平谨慎地踢了踢袋子。脚下的玩意硬邦邦的,似是个长条形,有点儿像是人的胳膊,却没有皮肉的柔软弹性。
他又朝门房瞧了眼,望见里面黑黝黝的,这才想起袁志勇离开时锁了后门,连带着把守门的老头儿也带走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地龙翻身了?”打着哈欠支开窗,长安探出半个脑袋:“黎平!”
“有人扔进来个麻袋。”黎平老实回道:“我还没瞧出这里面是个什么。”
眯缝着眼睛望了一会儿,长安“啪”地关紧窗,几息后开门转了出来,“这里面明显装着个人啊!”
“我看着也像。”黎平点头:“但刚刚踢了一脚,身子硬邦邦的,又不似是人。”
“死人身子便硬,这里面的八成捂死了,咱们把它埋了吧。”
“……啊?”
“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活埋人?”萧逸甫一迈出房就听到了她的馊主意,唇角不禁抽了抽:“万一人家还活着呢?”
“那他也不是个好的。”长安懒洋洋地又打个哈欠:“咱们现今住在府衙,哪个小贼敢不要命地撞上来?所以这东西九成九是袁志勇着人打开后门扔进来的。”
“有道理。”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的楚莫息“啪”“啪”地鼓着掌:“可他大费周章地如此行事,到底想要做甚?”
“这谁知道!”
“要想弄清楚目的,还是得打开麻袋瞧瞧。”说到这里,楚莫息灵机一动:“或者我们不动手,只管去寻袁志勇,看他作何反应。”
在他说话的功夫,巴雅尔已经去到了连通前后殿的回廊上,“出去的路锁住了。”
说着,伸手拉扯树在回廊中间的大门,锁头撞击铁皮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
“看来他们想瓮中捉鳖。”萧逸抿起唇。他早觉得袁志勇此人奸诈狡猾,不是个好的,如今能做出这番举动,倒也并不意外,“不过,他困住我们想干什么?”
——谜团还是在这麻袋里。
“挖个坑埋掉算了。”长安踢踢袋子:“明知道危险还打开,我们又不傻!明日他若问起,一口咬定今晚什么也没看到也便罢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但人对危险的未知总是本能地好奇。尤其这行还艺高胆大,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心底总有些不甘。
“你平素不是最爱瞧热闹?”楚莫息斜睨她:“怎么今日却像根霜打的茄子一样?”
长安磨磨牙,表情狰狞:“再好看的热闹也不能扰我清梦!”
楚莫息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这家伙的起床气大得离谱,哪个敢吵她睡觉,非要狠狠修理一顿才罢休。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唇角一撇,他正欲嘲讽两句,那麻袋里的东西却簌簌动了两下,惊了几人一跳。
“竟然没死透?”奇怪地蹲身戳戳袋子,长安终于生出些兴味:“长得这么大……难道是什么山珍野味?”
“我看你是饿了。”萧逸提着衣领把她拎到后面:“别靠那么近,动手动脚的,万一上面有毒呢?”
“这不是没有嘛!”
“有股臭味。”巴雅尔突然开口,同时警惕地退到角落:“与那个被劈死的女人味道一样。”
几人一怔,不自觉地皱起鼻子,正待仔细闻一闻,“刺啦”一下,麻袋却猛然被利器从内划开了。
一只青黑的手伸了出来。
它五指干枯,僵硬得似乎不能弯曲,胳膊连着手掌都硬邦邦的,不似是人,更像是由树枝雕刻的假手。
淡淡的腐臭味飘散开来。
“我知道了!”长安突然一拍巴掌:“他是袁帆!”
“刺啦”“刺啦”——
不到一瞬的功夫,麻袋便被撕扯成了碎条。蜷缩的人形慢慢伸展,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果然是那日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县令公子。
众人生怕他发狂,赶紧分散开,各施手段,不谋而合地齐齐聚到了屋顶。
紧闭着双眼晒了会儿月光,袁帆倏然睁目,“嗷呜”怪叫了一气,两只眼睛冒着渗人的红光,裸-露的肌肤上长满白毛,显然已经不再是人。
“袁志勇把儿子扔进来干嘛?”几人蹲在屋顶上,探着一溜脑袋朝下望:“他身上黑乎乎的,皮肉都焦了,肯定被烧过。”
不过这烧得很有技巧,没有一把火直接烧成灰,而是只燎到皮肉,让它吃了些苦头。
“袁县令把这儿子瞧得眼珠子一般,外人应当伤害不得。”黎平道。
“所以只会是他自己令人烧的。”楚莫息接口:“我还想这袁志勇多爱儿子,原来全是假的。”
“可大半夜的,把这走尸扔来我们这里算什么?”长安此刻已经彻底清醒了:“难道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
“大概吧。”萧逸见多了小人,对袁志勇的心思倒是揣摩得准确:“如果他自己动手,未免显得绝情;逼迫我们动手,明早找来安上个谋害之罪,岂不一举两得?”
“那之前的和尚道士们……”
八成都让这走尸害死了。
“我们眼下——”楚莫息伸出一根指头:“一是逃,二是上。”
若是逃了,性命无虞也沾不上麻烦,其后却须缩头缩脑,不能见光地躲在城中;若是直接把他除了……
“既然送到了眼前,没有无动于衷的道理。”长安惯来不爱多想,此番心情不爽,更是打定了主意要由着性子闹一闹。说完这一句,她也不看旁人的反应,径自从怀里掏出一方五雷斩鬼印。
“喂!”楚莫息瞠目:“你想干嘛?不要乱来!”
却是晚了。
对准袁帆虚空一按,明朗的夜空立即阴云大作。风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雷声轰轰地快速移来。
似乎察觉到危险,袁帆怪叫一声,欲要躲避,雷电却更快,“噼啪”一下划破黑暗,对准他的脑袋当头劈来——
“嗷!”
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袁帆瞬时成了个大火球。他痛得再叫不出声,缩成一团左右翻滚,不一会就“砰”地撞上了木头房子,“呼啦”一下窜起火来。
火借风势,烧得极快,浓烟直直地往上飘。众人又惊又乱,下饺子似的从房顶上跳到外面,呆呆地躲在树影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场火来得又快又猛,好在府衙旁侧没有民宅,不会危及到旁人的性命。更夫很快便发现了火势,敲着铜锣招呼人起床,大家赶紧急急忙忙地提着水桶跑来救火,还有人特地围过来看热闹。
“瞧你干的好事!”楚莫息扶额叹息:“这下全城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长安抬头望着高处遮天蔽日的布帛:“要不是害怕整座城都烧起来,我就把这些碍事的也燃了!”
眼见萧逸几个都是一脸习惯的模样,楚莫息这才认识到陆长安的搞事能力究竟有多强:“你来这么一手,我们明日要如何向袁志勇交待?”
“我们为什么要向他交待?府衙后堂突然起火,差点将我等烧死,明明是他该交待才对!”长安翻个白眼,“而且……”
“而且?”
眼珠一转,她忽然嘿嘿一笑,拉着萧逸的手挤到了人群里。余人互相看了看,既怕她又捅娄子,也怕她撇下他们自己跑掉,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大家看着熊熊烧起的府衙,都在小声议论。
“阿弥陀佛,那‘明镜高悬’的大字都烧掉了!”
“前儿夜里便有道雷,今天又来了一道,难道打雷还兴着成双成对的?”
“听说正是那道天雷帮助高人劈死了走尸,可今天……”
“定是袁志勇包藏妖怪,为官不仁,上天都看不下去,这才降下道雷要劈了他!”
长安捏着嗓子嚷了这一句就一头扎进了人群里。听到的百姓唬了一跳,回头想揪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却连个人影都没抓着。
虽然没人敢提,但池安城的居民全晓得袁志勇这县令是靠着傻子妻子得来的,加上他人品不端,为官不正,大家都很看不起他。此刻有人起了头,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怨气再也堵不住,诸人纷纷不满地抱怨起来。
长安觉得自己这法子又高明又有趣,心中得意欢喜,扭头想对萧逸炫耀一番,却见他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一处,仿佛见鬼了一样。
“诶,你看什么呢?”伸手在他面前一划,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隐约有道纤细的影子转去墙角,一晃,没了。
“……佩玉?”
一把挪开她的手,萧逸连句嘱咐都来不及说,挤开人群大步过去:“佩玉!文佩玉!”
墙角之后是条小巷,此刻却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萧逸赶去时,女子早就没了踪影。
“文佩玉?”长安低眉想了一会儿,方才记起这是萧逸青梅竹马的表妹,只是王府失火,她倒霉地被烧死了。
“怎么了?”黎平看见主子怔怔地站在墙角,神情不对,聪明地没有跟上去,“我好像听到主子在喊……文姑娘?”
“文姑娘?”楚莫息看了长安一眼,似笑非笑。旁人瞧不出,他与陆长安自小玩到大,却晓得她垂着眼睛就是不太高兴:“那是谁?”
“我家主子的表妹,年前去了。”
世人大都以为活人不该和死人计较,可感情却不是该不该能控制的。楚莫息看得通透,一下便搞清了长安在不爽什么,可这种事情外人也不好劝,因而只能保持沉默。
“他大概是看到和表小姐相貌相似的了。”长安状若无事地耸耸肩:“咱们先回吧。”
“哦……不过回哪去?”
“住客栈,睡屋顶,躺树梢,哪里不行?”
“……哦。”黎平终于觉出长安的心情不好,细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遂不敢再多言。
这一路上,他早看出自家世子对陆姑娘的心意,私心里也把陆姑娘当作了板上钉钉的世子妃,极其客气恭顺。
依家世看,陆姑娘差了一大截,而且她是个霸道的,恐怕侧妃侍妾通房什么的都不会有……
这么想来,他们主子很有可能成为皇族中洁身自好的第一人。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肩膀蓦地让人一拍,黎平一惊,下意识躲开,才发现原来是主子撵上来了。
“专心致志地想什么呢?”
支支吾吾地吐了几个“我”字,黎平可不敢说自己在考虑世子未来的贞操问题:“我……们在寻客栈住。”
萧逸点点头,表情奇怪:“怎么没人来叫我?”
——您不是正在缅怀表小姐嘛,谁敢呀!
心底暗暗吐槽,黎平面上却极为真诚:“陆姑娘说走便走,这里人多,我怕她有个闪失,就没来得及去找您。”
这理由很充分,萧逸点点头,并不怀疑。几步上前赶上长安,他问:“明日你待如何?”
长安只管低头看路,眼皮都没抬:“要账。”
“要账?”
“问什么问,明早便晓得了!”
萧逸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察觉到她情绪不好:“长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说来听听。”
“你可否寻到佩玉的魂魄?”
“我又不是地府判官、黑白无常,上哪儿去寻文姑娘的魂儿来?”长安瓮声瓮气:“恕我无能,萧世子去另请高明吧。”
相处这些日子,萧逸也摸出了几点规律,比如她心情不好时,就会唤自己“萧世子”:“谁又惹到你了?”
他本是好意,哪知长安听到这话,却像点燃的炮仗一样,“砰”地炸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很爱发脾气不成?”
“我……”萧逸一怔:“我……”
“我我我我我我我,嗤!”
扭身走进前面的客栈,长安径自付了一间天字号上房的钱便不再搭理旁人,“蹬蹬蹬”地上了楼。
萧逸满头雾水,平白被鄙视了一顿,心里也不舒服:“她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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