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2)
慌乱之中,灵隐仙尊甩出了一道醉心海棠的花粉,那花粉飘进了苏卿尧的双眼,登时他的眼睛就疼的火烧火燎。
这么一股毒粉飞来,幸而苏卿尧有极高的修为在身,才免于丧命,但眼睛到底还是瞎了。
灵隐仙尊趁苏卿尧看不到东西,一时占了上风,将他打晕锁回了飞花堂里自己的一间暗室里。
后来,苏卿尧只记得那暗室里十分阴冷灰暗,仅有阴面墙壁上开了一处一处巴掌大的**,时不时的透进来丝丝阴凉的风。
苏卿尧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房梁上垂下来的两只铁环紧紧箍住手腕吊起来了。
他仅脚尖能勉强着地,腕上早已被磨破的了皮服微微渗着些血,浸染了那对略有生锈的铁环。
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耷拉着脑袋,像一个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囚,面无表情,不做任何挣扎。
明明有着一身极高的修为和无数精巧的法器,可灵隐仙尊却选择了用最平凡最原始的办法折磨他。
灵隐仙尊阴笑道:“原想着整日里跟你们装模作样还蛮累人,不过既然今天你都看到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调查的那些被吸取了精魂的妖,就是我做的,三年前截杀陆离也只是想要九尾狐的内丹,总之你现在也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不如就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九尾狐去了什么地方?”
苏卿尧轻蔑的微微一笑:“何必这么多废话,有什么本事就尽管使出来。”
灵隐仙尊被激怒,声色狠厉地道:“我再问你一遍,那九尾狐去了哪里?”
苏卿尧道:“不知。”
灵隐仙尊拿起一根带刺的荆条,浸了浸盐水,绕至他身后猛地就是一抽。
那荆条爬过的地方霎时皮开肉绽,衣服也被划破,荆条上锐利的刺一丝丝划开那柔软无暇的背部肌肉,留下一条可怖的血痕,鲜红的血浸染了浅青色的衣袍,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疼痛明明超出了承受的范围,苏卿尧却死要着牙关没发出任何声响。
只有两滴冷汗自他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处滑下,砸在潮湿的地面上。
灵隐仙尊道:“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不、知。”苏卿尧掷地有声,一字一顿地道。
灵隐仙尊扬起那根染了盐水荆条又狠狠地抽打了三下,这次苏卿尧没有忍住,但也只是闷哼了一声,随后又立刻咬死了牙关。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甜的东西,本来就让人忘记许多不愉快嘛!”
灵隐仙尊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那只九尾狐去了什么地方?”
苏卿尧几乎要咬碎一口牙,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似是早已料到他的这些反应,也知道终归是问不出什么的,灵隐仙尊竟不再审话,却更像是泄恨一般的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抽打他。
——苏卿尧眼前突然闪过了当年花前月下的庭院里,陆离面色绯红时点头承认的一句:“是了,我喜欢你。”
过了不知多久,那盆盐水竟然下了一多半,苏卿尧的腰腹腿背皆已是血肉模糊,那浅青的华袍也成了一堆沾满鲜血的碎布条,挂在这血人身上。
迷迷糊糊中,他又仿佛看到了一撮雪白的毛发落在了地上,像那年的大雪纷飞。
这时,灵隐仙尊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黑陶小坛,揭开盖子,将那坛东西尽数从苏卿尧的后颈处浇了下去。
那,是一坛辣椒油。
剧烈的烧灼感瞬间袭遍了全身的伤口,本来已经有些虚脱的苏卿尧惊惧的猛然抬起头,终是再也忍受不住,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隐隐约约中依稀可见,那白衣少年狐尾轻摇,侧身垂睫将一盏莲灯轻轻放在水面。
挨过了这要死要活的折磨,苏卿尧渐渐地清醒过来。
从那以后,这双眼睛,就看不见了。
这一瞎,就瞎了整整五年。
灵隐仙尊为了逼婚,竟连这种卑鄙无耻下作至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可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怕了。
这些年他虽沉溺相思之苦,甚少理会门中之事,可情况也确实是如苏佩所说,他感觉到了隐隐的危险。
万一……
算了,想都不敢想。
苏卿尧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他真的不知道灵隐仙尊还会干出多残忍的事情,他自己固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他身为一家之主,就不能不管门生们的死活。
人在这样身不由己的时候,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不了就是家里多了个女人。
他觉得,素尘是个懂事的,不会强迫他什么,再说这种事,只要他不碰她,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至于脸皮厚到去和灵隐仙尊告状。
没办法的事,答应了,也就答应了。
这些天下着大雪,倒是让他想起了那个和陆离一起过的上元节。
佩佩说婚期定在了明年秋天,所幸不是立刻,他还有大半年的自由。
所以现在,他迫不及待的想出去走走。
苏佩见他应了婚事,只感觉胸中大石终于落地,苏卿尧说要出去走走,他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帮苏卿尧披好了衣服就准备扶他出门。
大雪天的,他又看不见,其实哪也不想去,还是想到莲花亭那边去坐坐。
苏佩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御剑带他去了那里。
行至莲花亭边,竟听见有人在叫卖莲灯,细听这声音,像是爷爷和小孙女。
苏卿尧心道,世人来这世上果真就是活受罪的,谁的生活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
“公子要不要也买盏莲灯许个愿啊?这灯许愿很灵的!”那小姑娘很热情的朝他们推销着。
“多谢,不必。”苏卿尧婉拒了卖灯姑娘。
他还不知道,这灯只是个心理作用?
但转念一想,曾经,也有一个人,一脸天真的对着一盏小小莲灯,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许愿。
这样的大雪天,一老一小守着一个摊子,不肯放过今天赏雪的这些人,一定是家里极困难了,想尽一切办法多赚些家用。
想到这里,苏卿尧还是松了口:“算了,买一个吧。”
“多谢公子,您好人有好报,一定心想事成!”卖灯的小丫头机灵得很,嘴甜的像抹了蜜汁。
苏卿尧笑了笑,心说这“心想事成”若是真的,那他怎么会和阿离分开,还音信全无。
小姑娘递了一只莲灯给苏佩,苏佩原以为苏卿尧买这灯只是可怜这卖灯的祖孙俩,打算随手放掉,苏卿尧却吩咐道:“替我写个心愿在灯上吧。”
苏佩愣了一下道:“写什么?”
苏卿尧思忖片刻道:“愿他平安喜乐,诸事顺遂,称心如意。”
苏佩道:“他……?”
苏卿尧转过身去道:“何必明知故问。”
苏佩低头在莲灯摊子上写好了这个心愿,把纸条卷好了塞进灯里,又把灯放在水面上。
苏佩放好灯,忍不住问苏卿尧道:“少爷为何不写让狐君早日回来?虽说那都是心理作用,可……”
苏卿尧笑了笑道:“只要他一切平安顺遂就好。”
这话是笑着说出口的,个中心酸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是一种等一不归人等到了绝望的时候,心里的希望逐渐熄灭的痛楚。
不是觉得他不回来,而是怕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因为苏卿尧坚信,陆离只要有一点点办法,都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所以他真的好害怕。
可他却不想放弃。
宁可骗自己他是真的不想回来了。
在生离和死别之间,他宁愿选择生离。
哪怕再也不见,他也要他岁岁平安。
.
想到这里,苏卿尧骤然惊醒了。
看着怀里熟睡的小狐狸,想想明天的拜堂礼。
苏卿尧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梨花落下的样子,和陆离的笑,都那么美。
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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