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十三）（1/2）

又是一天黄昏时。此时的须弥镇和须弥山都没有了从前的宁静安然。

镇上主街半条街被妖怪祸害的满地狼藉——压倒的院墙，坍塌的房屋，满地残肢碎肉。看见打斗场面的百姓和没看见的百姓都惶惶不安。山中果真出了妖怪，而且还是平日下山卖药问诊治病的小和尚，这还了得！

早前被刘族老打发去喊族长的男人死在了距离刘猛家一条街的胡同里，脑袋活生生拧掉，死状凄惨。

刘氏族长震怒不已，带着刘家壮丁和白家认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上山抓人。

“交出妖孽！否则放火烧庙！”

“妖孽横行，人人得儿诛之！

“妖怪还我爹命来！”

“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出来！”

“各位！求各位！饶恕小儿！白某在此给各位父老乡亲磕头了！”

百姓的嚷骂呼喝中夹杂着白家人的哀求，老父亲“白某”求的相当诚恳，说跪就跪，说哭就是哭天抢地一大通嚎哭。

一把叉戟嗖地自寺庙院中飞出，跃过不高的庙墙，在众人嚷骂时，吭哧扎入人群最前方刘氏族长两脚之间的缝隙中。

叉戟长杆在空中惯性晃动，扫打着空气发出短促的嗡鸣声。

再看原本八风不动的刘氏族长脸色煞白，拢在袖中的两手攥得如石头般硬，几滴豆大汗珠从发际滚出滑过凸起的眉骨没入浓黑的眉毛里。

“岂、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族长后退一大步指着叉戟怒道。

“再吵，下次就说不准扎哪里了，老族长歇会吧。”小鱼儿提剑站在庙里院中，隔着关紧的庙门上那条脸大的缝隙朝外喊道，喊完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嘟哝，“这地方破的连乞丐都不会来，我说你和你师傅是怎么住了这么多年的？”

佛堂左耳房里，传来一声痛哼，商姑娘急道：“要不下山绑个大夫来看看吧？”

虚抱着小和尚的男人紧咬牙关，面色铁青，伸手接过长针道：“出去。”

小鱼儿刚迈进屋就被自家媳妇给推了出去。

“还活着吗？”

“说什么你！”

两人都愤懑地坐在佛堂前的高门槛上，托腮看着墙外乌泱泱的镇上百姓。

“我爹呢？”

“按照医书调药呢。”

“哎，我爹不是夫子吗。”

商姑娘没说话，转头看向左边耳房，隐约有痛哼声和轻哄声传出。

小和尚身上的伤一层摞着一层，好些地方扎进去了木刺，须得挑出刺再抹药。

太阳下山，山中的天总是黑的格外快，鸟兽夜啼响起的同时，庙外也点起了火把，上百只火把包围着破山庙，恍如白日。

夫子晕头巴脑地从右耳房里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大药罐，正用木棍搅着罐子里黑乎乎的药膏。

他脚步虚浮地穿过佛堂，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睡着的俩孩子，径直去了左边耳房。

“来，试试我……”

“哐啷！”

夫子眨眨两个窄细的小眼睛，又摸了摸差点被撞断的鼻梁骨，想起推开门看见的画面，老脸蓦地一红，抬袖掩面猥琐地嘻嘻笑两声，接着轻咳道：“那个，我调配了伤药，我不看啊不看，“他说着拿脚尖摸索着踢开一点门缝，接着另一只提罐子的手从门缝伸进去把药罐朝里面一扔。

这么一扔，肯定是扔不到，但里面的人神通广大总能接到就是了。

听见罐底落在掌心的声音才摸索着带上门，临关紧前又老父亲地嘱咐道：“他现在有伤在身，不易那啥咳……“

还未说完“嘭“地关紧门，转身一溜烟跑去了右耳房，路过佛像时还不忘拜一拜。

关门的动静太大，吵醒了疼晕过去的人。

“谁？”

“夫子来送药。”

小和尚睁不开浮肿的眼皮，只能从眼缝里看出去，结果看见一副精壮的背。他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心中难免羞窘，于是抬腿想从这人身上下去。

“别动，你背上有木屑。”

小和尚动了一下就用光了所有力气，索性又闭上了眼，下巴搭在厚实的肩头，后脑勺顶着一只热乎乎的大耳朵，背上一阵一阵的疼，疼了没多久，忽然敷上一片凉。

“夫子配药是跟师父学的。”小和尚含糊不清地说，“学会了轻易不出手，有一年治死了一头牛，还有一年小鱼儿发热，喝了他的药高热三天，我是不是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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