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剑：风雪夜归人（1/2）
卜算子面色凝重地望向玉无瑕的尸体，但并不靠近。他毕竟只是玄机山庄的客人，不便于插手此事。
少顷，又有数人闻声赶来，一见屋内情形，也都大惊失色。之后随着人越聚越多，玉无瑕的死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山庄。
这个消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令人悲伤的，不过也总有些人暗暗偷乐。因为玉无瑕死得突然，也没有立什么遗嘱吩咐山庄由谁接管，庄中上上下下群龙无首，已死之人的尸体还未凉透，那边却为了庄主之位又是一番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人心凉薄，权势与利益这两样东西有时是能让其变得麻木不仁的毒药，就算死的是至亲也一样。至于那些明争暗斗，如此种种，便不多提。
就在玄机山庄内乱作一团的时候，导致这一切变故的罪魁祸首则收敛了一身的锋芒，又换回了那身温润公子的装束。
时辰已临近丑时，此刻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寒风呼啸而过，街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白日里喧闹的商户店铺，在夜里也都静默了，各家屋檐下挂着长长短短的冰凌，黑暗中只看得清一些隐隐绰绰的黑影。
玄霄慢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市上，心中一直在思索方才的事情。玉无瑕死得太容易，这让他不得不起疑，可现在阎王契已经发出去了，多想也无济于事。他目前能做的不过是在刚才回转分舵时，通知凌月儿让她多多留意这件事，剩下的便唯有等消息了。
他正一边走路一边出神，不知不觉已离醉仙楼不远。然而在又转过一条街，还未走近时，他竟看见醉仙楼前有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着。
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玄霄垂下眼帘，目光中流露出一瞬的茫然。
他们自成为杀手的那一刻，心就早已冷透。即使后来答应了那个看似胡闹的赌约，对他来说绝大部分还是为了极情剑法的第九重，就连之后跟着李惜花也是如此。
破而后立，需有情方能绝情。
为了突破第九重，玄霄虽然打算试一试所谓的情爱，但打算是一回事，真正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本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跳入脑海中，许多年前的一幕幕，就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将他困锁。
为了训练他们不被感情左右，千重阁内自有一套系统的方法。他还记得那时为了活命，他曾亲手杀了第一个将自己视作亲生骨肉一般疼爱的人，他也记得当刀刃准确刺入对方心脏时，那人脸上凝固住的惊愕与不可置信。
这一切都是训练他们的人有意为之，那些让他们感受到温暖与幸福的人也全是安排好的。
结局早已注定，逃避不下手的孩子都死了，而他们这些剩下来的，虽然杀死了任务目标，却一个个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可这些还仅仅只是开始。
从最初的不给水食，让他们自相残杀、同伴相食，到后来各种非人的训练。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他们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双手沾满了血腥。
渐渐的，心都好像不会跳动了。
千重阁的杀手，全是生长在地狱里，汲取着无数无辜血肉才能开出的花。
但这一切似乎在他遇到李惜花之后就慢慢地变了，比如从来只有杀人的他却救了一个只相识几天的金婷，亦或是他此刻如此守时地赶来，只为了与那人的一句约定。
终究，是有什么不同了。
是什么呢？
心中思绪纷杂，玄霄的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无，只是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你来了。”见人走近了，李惜花微笑。
“嗯。”玄霄点头，目光落在李惜花右手揽着的一件斗篷和左手提着的一把伞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问道。
李惜花道：“没等多久。”说罢走到玄霄身边，先将伞用胳膊夹着，之后又把斗篷抖开，披在他身上。
拉起领口处的两根系带，李惜花忽而揶揄地笑道：“大少爷，会自己系带子吗？要不要我帮忙？”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玄霄扯过他手中的带子自己系好。
“你很无聊？”
“对，所以要逗一逗你，这样就不无聊了。”
李惜花的厚脸皮玄霄是见识过数次的，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不冷。”理了理斗篷，玄霄淡淡道。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这话听到李惜花的耳朵里就成了小少爷不高兴，在和他闹别扭了。
“那你把手给我。”李惜花笑眯眯道。
“……”
玄霄不解地望向他，李惜花则摆出一副你既然说不冷，那你怕什么的表情。
完全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玄霄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手。
“还说不冷，手都是冰凉的，骗谁呢？”李惜花一试温度，无奈摇头，说着又替玄霄将斗篷裹得更严实了一些。
“……”
手摸起来凉，是因为他的内力本就阴寒，常年体温偏低。但这一次玄霄并未出声反驳，因为他总不能说他也内力高深，寒暑不侵。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这个问题李惜花之前就想问，不过当时被司徒炎的事给打断了。
眸中一抹暗色闪过，玄霄平静地说道：“去见了一个朋友。”
“长得漂亮吗？”李惜花假装打趣，实则试探道。
然而玄霄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惜花只好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
“那人逼你娶亲了？”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玄霄转而问道。
李惜花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抛绣球招亲的的确是霹雳堂堂主司徒炎的女儿，但这里面另有文章。司徒炎之所以会找我们，是怕玉无瑕会抢亲，所以想留我在府上多住几日，关键时候好给他当打手。”
敏锐地捕捉到李惜花这番话中的名字，玄霄心中波澜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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