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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霖的声音低沉醇厚, 可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冷意。

顾长歌心下惊慌, 早忘记了隔间狭小，往后撤出一步, “当”的一声, 脑袋硬生生撞在墙壁上，疼得她直吸气。

“可是撞疼了？”季霖心里一扯，那点怒气早就跑没了影儿。揽住她的脖子按在肩头，另一手给她轻轻揉着着后脑, “是这里吗？怎么这样莽撞？”

顾长歌虽然脑壳疼，但素来坚强，本没觉得如何。可季霖这样一关心, 饭到让她觉得委屈起来。特别是那句“怎么这样莽撞？”

你不吓唬我, 我能这么莽撞吗？这时反倒怪起我来！

而且那伤口不碰还好，给季霖一顿揉搓, 越发疼了起来。

不知怎么, 她就想起这一路的艰难和憋屈。好端端逃个命，对她来说, 本是小菜一碟。偏偏掉到季霖这个狼窝里来！不但要受他欺负威胁, 夹在他和薛岚之间前狼后虎, 还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这叫什么日子？

她越想越冤枉, 今日一无所获的失望, 四处躲藏的慌乱无助, 都一起涌上心头。

而且现在, 两个人困在方寸之地，季霖还不肯放过她！

脑袋撞得生疼，一抽一抽的，那厮还嫌不够，使劲儿捏她的伤口……

到此时，顾长歌再也忍不住。也不管外面是否有人听见，是否危险，她抽了抽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季霖的身体骤然一僵，他向来讨厌哭声。哭泣不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让人软弱。

所以，他一直离女人和孩子这种爱哭的生物远远的。特别是女人，虚伪做作惯用哭泣作为手段，博得同情，赢取怜悯。

这一路，他虽知顾长歌是女子，却从来不觉得她是普通女子。她聪明机灵，坚强圆滑，鬼主意一箩筐；她嬉皮笑脸，她嬉笑怒骂，她笑里藏刀。可现在……她她她竟然也会哭？

一样会哭！

不不，她的哭声怎能一样？她哭得惊天动地，触目恸心，没有一点遮掩做作。她的哭声就像一只铁钩，扯得他心中隐隐作痛。

他僵硬的手掌重新落下，极尽温柔地轻拍她抽动的后背，笨拙地哄道：“不哭不哭了，可是撞得狠了？咱们出去就找郎中瞧瞧。”

顾长歌抽搭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疼～”

季霖一慌，没想到竟然这样疼。揉脑袋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那些矜持清冷早抛到了九霄云，“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吓唬你。”

顾长歌扭着身子推了季霖一把，“你弄疼我了！”

季霖轻拍她脊背的手一顿，马上改为小心翼翼的轻抚。

顾长歌止住了哭声，猛地拉下他那只揉脑袋的手，恨恨道：“是脑袋疼！”

季霖这才反应过来，把人重新揽住，“好好好，不揉了，咱们找个郎中瞧瞧。”他下巴抵上她的发顶，传来的却不是柔软的触感。这是什么？硬邦邦的，季霖不由想到她身穿一身浮夸的员外服，帽子大的几乎盖住了整个额头。他呵呵轻笑出声，“哪里寻来这么丑的衣帽？”

顾长歌哭过一场，已觉神清气爽，况且季霖已经承认都是他的错。哼哼，她抓住绛紫色外袍的袖子，噗，用力地擤了一下鼻子。

季霖：……

顾长歌乐不可支，叫你欺负我！

她好整以暇扯平皱巴巴的员外袍，掸了两下衣襟，“什么丑？哪里丑？明明显着老爷我神采飞扬，英武非凡！”

季霖：……你说的都对！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顾长歌都没有像现在一般轻松快落。

今天虽然没探出翠烟茶楼的秘密，可是季霖的表现却印证了薛岚昨夜的话。季霖心有所属，爱而不得，把她当成了替身。不仅如此，他表面上咄咄逼人，声势十足，却是个纸老虎。刚刚不但没有把她怎么样，还一个劲儿地讨饶认错。

哈哈，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长歌不知道的是，另外还有一人，心情比她还要欢快。

他钟情的那个丫头，主动牵了他的手，又伏在他肩头痛哭一场。姑娘家这么主动说明了什么？

那丫头喜欢他！

他们心意相通，心悦彼此！

季霖嘴角一钩，脚步越发轻快。

两个人各怀心事，顺利地从后院离开，经过前厅出了翠烟茶楼，来到人声喧闹的大街上。然后，谁也没出声，颇有默契地沿着街道往前溜达。

周围铺子林立，热闹嘈杂，却仿佛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一股带着甜蜜喜乐的静谧气息暗暗在两人之间流转，季霖的嘴角不由翘得更高了。

走着走着，季霖突然顿住脚，指着一间扇子铺，道：“走，进去看看。”

顾长歌疑惑的瞄了季霖一眼，心中纳闷：从来没见过这厮这样的好兴致。

什么事值得如此高兴，难道是他蓄谋的造反之事有了进展？

她莫名其妙跟在后头，也进了扇子铺。

这间扇子铺并不大，左右两面墙上分别挂的是折扇和团扇。

季霖先往仕女团扇那边瞧了几眼，就有机灵的伙计迎上前，“这位爷，是给夫人小姐选扇子吗？外边陈设的只是一小部分，您要是看不中，里面还有镇店的精品。双面绣，象牙骨，紫檀木，咱这里都有。”

季霖眼神黯了黯，瞥了一眼在店中闲逛的顾长歌。这一路虽然已经做好安排，也难免有意外，还是穿男装方便些。他带着几分惋惜转过身体，又去瞧另外一面墙上的折扇。

店里的伙计迎来送往，眼神毒辣，见这位穿着并不如何华丽，可周身的气势卓然不俗，定然是一位贵客。自然不敢怠慢，又殷勤地介绍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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