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2)
天还没亮,红苏便来叫早:“爷,该起了,今儿得上学。”
床帘子里,兆璟陷在锦被之中睡得正熟。
“什么时辰……”兆璟翻了个身含糊道。
“卯时三刻。”
兆璟重新躺回去:“早着呢……”
“不早了,”红苏将灯台放在案几上,“刚刚我趴在窗子上看,南公子已经等在门外了。”
“——什么?”兆璟吃惊道,翻身下床,跟红苏一起趴在窗子上往外张望,只见裹着厚厚斗篷的人影静静立在月门外,“他如何来这么早?”
看着兆璟错愕的神情,红苏噗嗤一下笑了:“这架势,不像是让爷领着上学堂,倒像是押着爷上学堂!”
兆璟烦躁的原地转了一圈,四仰八叉倒在塌上,没好气道:“谁让他来这么早?他愿意等就让他等着罢!”
“你自己惯了迟到早退,倒埋怨起别人来了?”红苏毫不留情的揭穿他。
兆璟脸色几经变幻,终于认命的重新坐起来,烦躁道:“备水,爷要洗漱!”
红苏笑的打跌:“哟,老爷让他和你一起上学真是‘对症下药’,爷这起不来的毛病果不其然就给治好了!”
“干正事去,少在这唯恐天下不乱。”梨浓领着一众小丫鬟端着梳洗之物走进来,忍着笑轻斥道。
“哈哈谁让这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奇闻呢!”红苏笑着出去,被兆璟气急败坏的叫住:“把他叫进来——别在外头结冰了!”
玉溶手里抱着暖手炉,面前摆着一碟碟菜肴点心。
三爷端着碗客套道:“吃点?”
“多谢三爷,我用过了。”
“昨夜住的习惯?”
“都好。”
三爷点点头,再也想不出下文,对面坐着个没一点趣儿的人,让他没了食欲,一口馒头一口燕窝粥的迅速打发了早饭,带着玉溶一道出了门,一路无话。
家塾离着应府不远,约有一里之地,原是应氏一族祖上第一位出仕为官的祖宗开设的,为保应家子弟,无论血缘远近都能有学可上,这位深谋远虑的先祖就是璟三爷的老太爷的太爷爷。因着应氏后人发奋图强,为官的为官,经商的经商,渐渐的发扬光大开枝散叶,因此族中子弟还没到进官学年纪、来家塾上学的也甚多。
时辰尚早,家塾里静悄悄的,先生大概也没能料到璟三爷有朝一日也能如此勤勉,因此姗姗来迟。
只有一人例外。
“哟——瑾二爷这么早!”兆璟一进门就见二哥早已端坐案前,书摊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多谢二哥了!”
兆瑾正在专心背诵头天的功课,被三弟一打断顿时忘了,慢了半拍的看过来,疑惑道:“谢我什么?”
兆璟笑的不怀好意:“多谢二哥来的这么早,替弟弟们暖屋子呀!”
兆瑾皱着眉头,一板一眼道:“我是来温书的,不是来给你暖屋子的。”
“嘿!您老要温书大可在家里温嘛,这么早来挨冻不是找罪受么。”
兆瑾一噎。
兆璟自娱自乐的逗弄着自己这位二哥,豪气万千的拱拱手道:“二哥体恤族中子弟,当为众人的表率,这份情,三弟记在心里了!”
兆瑾回过头来不去看他一副戏谑嘴脸,强自挣扎道:“‘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就是愿意挨冻温书!”
兆璟乐不可支,又道:“昨日早退之事你又告诉我二老爷了?”
兆瑾无奈叹气:“看来告诉二老爷也无济于事呀。”
“二哥,”兆璟诚恳道,“你知道你是吃海水长大的么?”
兆瑾皱眉:“什么意思?”
“‘咸’(闲)事儿管的宽。”兆璟也认真道,“咱们家就这样,我也就这样,二哥您省省力气,没准还能中个状元。”
兆瑾知道是在寒惨他,愤愤的转过身去,接着背诵圣贤书去了。
枫林上前把一应笔墨纸砚,香炉笔洗,茶叶杯盏,手炉脚炉拿出来,又在里面添足了炭。
笔是上好的关东辽毫,砚是上好的安徽歙砚,纸是上好的滑春熟宣,茶是上好的信阳毛尖。
枫林手脚麻利、井井有条的一一安置好,满意的看看,感觉似乎缺了什么——
“书呢?”兆瑾在一旁斜睨着。
枫林如遭雷击。
兆璟摆摆手示意他无妨,转而对着兆瑾道:“我就愿意听先生讲!”
兆瑾老气横秋的摇摇头:“应氏子弟要都是这样,应家可怎生是好……”
面对一屋子牛鬼蛇神,他每天都在为应家的将来而忧心忡忡,本来俊俏的眉目间也染上了一丝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愁。
接下来就是滔滔不绝于耳的大道理,兆璟听得耳朵生茧,兆瑾又开始了苦口婆心、孜孜不倦的劝说,几年如一日,毅力惊人。
应家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看现在蒸蒸日上,可要是子孙不肖,破败也是旦夕之间,我辈须知居安思危,切记不可耽于安乐,岂不闻‘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岂不闻‘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
兆璟不耐烦的偏过头,跟玉溶道:“这边和那边的书案都空着,你想坐哪儿?”
玉溶还是淡淡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都好。”
又是都好。
什么都好。
既然这样,璟三爷也懒得多管闲事。
笑话,璟三爷又不是吃海水长大的。
过了莫约一盏茶功夫,只听外面叽叽喳喳,一大群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寂静的家塾顿时沸反盈天,几欲撑破屋顶。
“哟——璟三爷!”
为首一位唇红齿白、身材高挑的哥儿边走边打哈欠,一见璟三爷瞬间清醒过来往窗外看道,“来的这么早,今儿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璟三爷您这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滚你的,”兆璟最烦这位姑妈家的表兄弟兆璇,眼皮儿都懒得动一下,“你爷爷哪天来得不比你早。”
兆璇也不恼,笑嘻嘻道:“三爷要想重新做人,光靠读书怕是不行,我看重新投次胎还差不离儿。”
一句话引得周围遭一干人等捂嘴偷笑。
“这话倒不假,”兆璟嘲道,“璇爷也早都想重新投次胎了罢?”
璇哥儿的太爷爷是庶出。
一句话将兆璇噎在原地,狠狠瞪了几眼跟着笑话他的人,几个平日里上赶着巴结兆璟的笑的尤其欢。
兆璇没好气儿的指挥小厮将东西搁在书案上,一下子见到一个眼生的公子,静静坐在一旁,旁若无人的看着书。
“唷呵!”兆璇眼前一亮,“这是谁家的哥儿?”
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玉溶身上,纷纷抻着脖子看。
玉溶在四面八方的目光中合上手中的书,站起身,慢里斯条的轻声行礼道:“在下南玉溶,金陵人氏,来贵族家塾多有叨扰,望诸位哥哥关照。”
刚刚进门的兆琛闻言喃喃道:“金陵南氏……”
远远打量着人群中央的玉溶,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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