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玉佩（2/2）

夜间，明明时间到了，该阖目而眠了，可我却因诸多萦绕于脑海的事情而辗转难眠，索性披起薄薄外袍走到院子散散心。

院子里静谧清幽，植株暗影浮沉。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轻微动了动。

暗卫，竟然深夜都守在留夷苑里。

我仰头盯了下屋顶，不假思索，双臂一张，脚底一蹬，轻松跃上屋顶。脚踩在砖瓦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挑了屋脊边缘的位置，坐了下来。

夜空中挂着一弯月牙钩，是下玄月。星辰稀疏，黯淡无光。

白芷白日和我说的话，又闪出脑际。

朱雀七星骤亮……

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耳边青瓦发出细微声响，楚逸随身坐到了我身旁，他没经我同意，自然而然出手揽过我的肩。如此亲密的行为，我还不是很习惯，小小挣扎，酱不过他的执拗，于是作罢。

算了，楚逸做事，向来不会取得我同意。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不是废话吗？我要是睡得着，怎么会跑到屋顶吹冷风？

我随意答：“近日精神饱满，导致夜间神经兴奋得睡不着觉。”

目光散散扫了一圈他的青木府，赫然看到不远处的那方院落中，华子寒仍然被吊在高高的木架上。

吊一天……所以连夜间都不放过？

楚逸惩罚人可真不心软，我看了连连皱眉，心里起了一丝丝不舒服，说到底，华子寒也是为了我才会打伤顾冰璇。如果不是我碍手碍脚，想必他能直接擒拿顾冰璇。

我抱怨道：“你怎么还没放下华子寒啊？”

白日找他求过情，原来白求了，一丁点用都没有。早知道，还不如不去求他呢！我还以为自己面子有多大！这下打脸了吧？

他听出我话语中的埋怨情绪，转头盯向那头的院落，说话声有些清凉：“怎么？你不高兴了？”

我有些赌气：“不敢！我怎么敢和你不高兴呢？只是你能不能搞清楚对错再惩罚？当时我就在场，我并不觉得华子寒有错。他不对顾冰璇出手，难道等着顾冰璇出手打他吗？”

“你还真的说对了！事情没查出来，顾冰璇可以对他出手，他却不可以对顾冰璇出手。华子寒敢出手，那叫以下犯上。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不可能不治他。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我气不过：“就算没彻底查出来，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了！你非要那么死脑筋，要事情铁板钉钉了，才能不治他罪吗？”

一句话点燃楚逸的怒火，他怒而瞪向我：“你这是质疑我的决定了？白天和现在，你为了他，提过两次这个话题，他的事情你就这么上心吗？”

经他一激，我怒气腾地炸出来，我对他冷嘲热讽：“我看你也别说得那么好听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说得好像自己在公事公办一样，其实你压根就是急切切在为小妾公报私仇吧！”

满带枪支弹药的嘲讽一落，原本清凉的夜间骤然变得冰冷，冷到了极点。

我后知后觉怕了，悄悄望旁边挪了挪，尽量跳出危险区。哪知没挪远，楚逸暴怒一把将我扯回去，我趔趄一下倒向他。

他捏着我胳膊的力道极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胳膊骨。我吃痛缩了缩，没能逃脱出他的魔爪。他伸出另外一只魔爪，一把捏住我的脸颊，手指掐进了脸颊肉里，用力一转，我对上一双因怒而红的眸子。

他口气比空气还令人胆寒：“看来这阵子，我对你实在太好，好到让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如今，随时随地都敢逾越了？”

我背脊骨僵硬，只能勉力支撑着有些恍惚的身子，心内一滞。

身份？

在他眼里，我算什么身份？

低贱的南蛮？卑微的下人？还是他准备发展成小妾的一时兴起之物？在他眼里，我应该卑躬屈膝地追捧着他，接受他居高临下的鄙夷轻视吗？

如果是，那对不起，那个不是我！

我还没开口反驳，楚逸接着一声冷哼：“今日去了一趟悦来楼，是去和旧情人藕断丝连的吧？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他轻贱的语气，听得我心里很不舒服。他的骨子里是刀刻的清高冷傲，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我吧？讽刺的是，看不起我，又何必说看上我，以此来消遣我呢？

我当时对他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信了！

输什么不能输气势，气势一输就一败涂地。我将怒气憋在胸腔内，倔强地昂着头，带着几分骄傲与几分冰冷，盯着他一声不吭。

气氛冷凝到冰点，我们都狠狠盯着对方，谁也不低头，谁也不认输。良久，他猛地一把甩开我，力度有些不受控地大，我踉跄了几下，没法坐稳，“咕噜咕噜”从屋顶滚下。

耳内幽幽响起那日的对话：

——那万一我失足掉下去，你会救我吗？

——会。

要不试一下？

我身子从屋顶上滚下，眼见就要滚出屋檐，最后一刻我眼疾手快自己出手抓住了屋脊兽。我身子吊在屋外，抬头，楚逸站在屋脊上，冷冷低眸居高临下望着我。

一脸傲然。

呵！见我仰头看他，他很得意吧？

所以说没有必要试探，免得落得一地尴尬。本就难堪，我又何必让自己更加无地自容？

脸本来就是自己给自己挣的！

我自嘲一笑，一个旋转，径自跳下屋顶，安全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