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赦天下2（1/2）

夜晚，云儿从下人混住的房间床上坐起，拿了床下的东西，一路避着人到了僻静处，取出纸钱，一张张烧了，道：“您一直想回北面家中，如今能回了，却也回不去了。不知你泉下会不会后悔当初……”说罢，也不知是不是烟气呛的，不住揉眼。

突然听得几声声响，她立马警惕的绷直了背，左右看了，用树枝挑了挑火堆，看那火烧旺了些，渐又熄了，捧几捧土盖住痕迹，急匆匆回去。

天擦亮时，云儿正在灶下烧水，一个小丫头道：“云姨娘，水还没烧好？夫人可是要起床了！”

云儿边拉风箱便赔笑道：“今日夫人怎么早起了，料着平日的时辰烧的，还望姐姐一会儿美言几句。”那汗更是顺着脸往下流，恨不得一时就烧好了水。

那丫头撅嘴道：“我说好的有什么用，最好是赶上用，若是夫人怪罪下来，连我都是难逃责罚。”

“一大清早的，谁要受责罚呀。”张管家背了手从外面踱进来，打眼瞄了云儿一眼，见她背过身一个劲拉风箱，对着小丫头说：“我说环儿，你也别着忙催，横竖现在夫人还未起床，这时节，这气候，洗漱还用得了热水？便是用茶也是早饭后的事，你也别站着催了，院里还有些落叶未扫，你过去帮帮忙，回头水好了叫你。”

“夫人一向是用热水放温了洗漱，说是马虎不得的……”

“夫人跟前是你明白些还是周娘子明白？你叫她来给我讲话。你最近这嘴是越发会辩了，扫完院子，去把衣服洗了。水我找人送去。”

这环儿还想说什么，被一个年龄稍长的妇人拉了出去，道：“你也是个死心眼的，夫人又看不见是不是热水放凉还是刚好烧温的，如今她能管多少事？你何苦去惹这个？”

小丫头道：“她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当不好差，怎么说不得？”

那妇人道：“管家面前还是少说吧，眼下这张家谁知是姓哪个张，你我做下人的，还是识趣些，少吃苦头的好。”

厨房里，张管家四下走动着，见厨娘不再，走到云儿面前蹲下来悄声道：“记得我说的。”云儿恍若未闻的停了风箱，把水舀到盆中，放在凉水缸里冰着，水雾腾腾中，看不见神色。

管家走过去把盆从缸中取出，舀了一瓢冷水，“哗”倒进去，端着盆出去了。门外传来厨娘声音：“怎好让管家亲自端去，夫人要责骂我们偷懒的，快交给我吧。”

听着那厨娘声远了，管家也没再进来，她依在灶边擦了一把汗。

这张宅不过三进院子大小，连主带仆现下不过十人上下。当年张三因着巴结奉承升了一级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挂名监事，上头几层上官管着，倒不如在福临镇那里自在快活。他人虽荒唐，却也是个有成算的，拿了多年挥霍后的余银在这郓城边置办了这个院落，并一些水田，也不再一味胡闹，挂个闲职安然度日起来。

这一闲下来，家里的小妾竟怀上了。张三在男女事上荒唐多年，遇见的女人没数，却也没得个子嗣。眼见半百之人，却得了这喜讯，张三如乞丐捡了个金元宝，心底的欢喜是按也按不住。

这小妾原是福林镇的流放罪民刘铭送的，求的不过是在岭山村居住，不用日日去教所劳作。当时两边局势不明，谁有空理这些流民？不过是他和素日里有勾当的里正打个招呼的事。刘铭这些年也会巴结，自己调离了福林，暂也用不上他，又图一口新鲜，便受了他的女儿。

这小妾年龄尚小除了听话，也没什么出众的。新鲜劲一过就丢在一旁，任家里的婆娘处置，不想却是个有福的。几日的功夫竟怀上了，张三喜啊，连着那小妾都看着可心了，衣物吃食的事事过问。

自家的婆娘是早年间街市上娶的，一副火燥脾气，多年来虽管不了他在外面的风流事，可领回家里的小妾却没活过三年的。他不是不明白其中关节，一是念着从小到大结发之情，二是那些女人早厌烦了死了还能省些钱。一直不管不问，只是这次，他张三要做爹了，就不能由着她胡闹了。训斥了几次，甚至动了手，那母老虎才收敛些。

张三用了心，那颗多年未用的心便化开了，柔的如一汪水般。小妾说东绝不往西，便是想她父亲了，也派了人去接，没成想他是个没福的，自己种下的新稻还未收上一茬，就死了。连着小妾伤心，把张三急的跟什么似的，各种衣物布料的买来哄劝。眼见要生了，他却没命见了。

张三这辈子作孽无数，他想过自己会被砍死打死，甚至马上风死，却怎也没想到会噎死。若是张三有魂儿，想到自己的死因也会长叹一声，羞愧难当的。

那日被家中小厮唤回，说是姨娘叫肚子疼，他急匆匆带了大夫产婆回去，半日却没动静。后来还是小妾跟前的丫头透出来说婆娘那边为了口吃食，着人来骂，把个小妾生生气的肚子疼。

这可把张三气坏了，眼看到日子口了，竟如此不晓事。这不是要绝自己的后吗？他三两步到了东屋，连打带骂的收拾了她一顿，那婆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骂，闹得他着实心烦，也不再去小妾房中，径直到了这城中的欢乐乡在脂粉堆里厮混了两晚，到了第三天午间，正想回去看看，却被那□□缠着不放，嘴递嘴喂了一满嘴片糕。

等家里小厮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姨奶奶生了。这本是天大的喜讯，千不该万不该张三之前不该含了那又腻又呛的酥糕在口中，骤听喜讯竟一个白眼翻不过来，毙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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