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2（1/2）

哭累了的云儿渐渐睡去。南雅脑中却益发清晰起来了。

这刘铭不是个好人，前面那姨娘就是个例子。山高路远的跟着来，帮他照顾云儿，却被他狠心弃了。怕不是也“送人”了？那时还可能说是为人所迫，女儿年幼，开脱两句。如今是女儿也要卖了，何况自己？非亲非故，又算的上什么？若不是年幼，怕是今日哭的该是自己。

可怜的云儿，自小没了娘，上辈子十三四岁的孩子，还在撒娇，动不动给爸妈脸色看，美其名曰青春期。父母们日夜焦心，生怕一个不察惹下祸误了孩子。这年月孩子虽说吃苦早熟些，可云儿这岁数，这个年代也没几家要嫁人的。真真的虎狼性子黑心肝。

做妾是怎么样的？电视剧看的还少？她性子绵软，怎能好了？亏得当爹的却振振有词，端的一个不要脸。南雅见如今求她那黑心肝的爹是没用了，一个念头悄然而出。

于是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去找那云爹啰嗦，只做好每餐，好言劝解云儿好歹吃些。

那刘铭见云儿虽还哭泣，却不似前两日，略放了心，也不再日日待在家中，只走的晚，回的早些。那日南儿见他走远，走到里间窗前看了一圈，才放低了声音对着躺着拭泪的云儿说:“好姐姐，咱们逃了吧。”

云儿忽把脸扭过来，肿桃般的眼睛挂着眼泪，看着她道:“我们能逃哪去。”

“天大地大，总有个去处。只要我们出了这岭，到了山那边，世上人那么多，谁又认识我们？就算是皇帝再圣明厉害，也顾不得追拿我们这区区小民。到那时找个荒山耕做也好，找个大户人家做婢女熬上几年放出来安安生生做个营生也罢，总好过现今境地。”

云儿怔了一阵，道:“好妹妹，你待我细想想。”

那云儿一路打中都的孟县过来，彼时年幼却也知道那时苦的。她虽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嫡出大小姐，往日家里也是有奶妈丫鬟的，先是撑不住累了哭着不走，押送的差官的鞭子便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娘看着心疼跪着去拦，被那黑心肠的差官一个窝心脚生生踹的吐了血。

待到了船上，走到半途二姨娘生的弟弟坐不得船又吐又呕，后病了多日，二姨娘可不知怎的就抱了弟弟跳了江。那弟弟虽是庶出的，往日她也嫌父亲偏爱处处看他不顺眼，到没人处也会掐他一把便跑的。那日听说弟弟并他生母一起跳了江，想起他往日白白胖胖的模样，心中也是酸涩，只是不敢大哭，抱着母亲在狭窄的船舱里压低了声音嘤嘤的低泣。

母亲早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连她怀里的小妹妹眼看也快不行了，她双眼无神的盯住前方，竟在不停颤抖。弟弟和二姨娘连个尸首也没见到的。连妹妹和母亲也没熬过下船。临了，母亲只拉住小姨娘的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如幼时家里即将断气的老黄牛般，竟一句话也没留下……

后来还是小姨娘亲自去求了那几个差爷，草草把母亲和妹妹葬在江边，连个坟头都没留下。

好容易熬到下了船，合起的几房人一路上自尽的，病死的，三五日就有。她开始还怕的死死拉着小姨娘的手，后面就麻木了，像是听了平常事一般。知道了什么叫命如草芥。那路上的千难万险是刻骨铭心的，是随着这一腔骨肉的。如今她只求活着。即便是死，也不愿死在那路上。

虽小姨娘不见了那些日子她已经大了，私下也曾想过怪过，可爹爹对她也是疼爱的，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舍了他，却万不忍心的。

她只恨自己命苦，如今却要这样嫁人。她自是不愿，可总好过逃亡。

连着两日云儿想一阵哭一阵，等到那合适时机，叫了南雅过来说：“妹妹，我想了，认了吧。”

南雅见云儿半躺在床上，后面倚着墙，面容憔悴，那眼神却有认命后的决绝。

“前尘往事你都忘了，可你孤身一个女孩家躺在南崖下，想也是遭过难的。姐姐也是，现如今是死也不愿再一遭了。”

“既应下便应下了，我原想过几年家里好些，我也大了，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嫁个好人家平日里能孝顺爹爹罢了……如今虽不是个正头的，那大人也大小是个有官职，左不过受些气，还能大过生死去。‘’

‘’姐姐，你年纪还小呢？”南雅急说。

“早晚总要嫁人的。”两行泪缓缓划过云儿的脸颊，鬓边的头发杂乱而又萧索。

南雅心中一片悲伤蔓延，悲声道:“南儿也想好了，姐姐一人去我是不放心的，左右这命是姐姐救的，姐姐到哪我也是跟着的。”

“妹妹，你留下吧，爹爹需要人照顾，就是以后你大了也要嫁人的。”

“姐姐此去，每日里挣活必不易，南儿不会给姐姐惹烦恼的。姐姐对外就说是带个丫头，多少也能给姐姐说说话解解闷。姐姐不让我去，我只能一个人走了。”云儿去，她自是不放心。上辈子电视里看多了，多少帮衬着把命保了。何况，留下等着被卖吗？

云儿不再说话，只是那泪流的更急了。后面抱着南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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