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1/2)
这个问句掷地有声,刀子一样狠狠的扎进了白慕云心里。他忽然就感觉到心口一阵绞痛,白慕云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祁凉忱,果然在那人脸上也看到了一样痛苦的神情。
从者可以感受到侍主所有的情绪,甚至会被无限放大。对于白慕云来说是心如刀绞,对于祁凉忱来说,便是心如刀割。
“对不起凉忱…”
“没关系。”祁凉忱弯起嘴角,眼里的温柔却随着台下锣鼓声重新响起,而渐渐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巧合,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祁凉忱并非是白慕云那样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他在腥臭的淤泥里摸爬滚打,从最绝望的深渊里振翅,他见识过太多丑恶与污秽,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没办法将自己从白慕云身边抽离出来。
哪怕祁凉忱如今所处的绝境,是一个被人精心设计过的陷阱。而陷阱的主人将羽翼尚未丰满的幼鹰捕捉,带到了无辜的小鹿身边。
鹰应该报复那只小鹿吗?答案显然是不。
可鹰永远准备好了一双锋利的爪子,祁凉忱想,他的人生已经破碎过一次,不能再破碎第二次了。
是小鹿主动来到鹰的身边,鹰没有道理把这难得的美好拱手相让。
但祁凉忱的的确确是搞清楚当年的事情了,他说的没错,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掌握在白家人的手里。父母离世,于最窘迫困顿的时候被给予唯一的一线生机,来到王宫,成为白慕云的从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祁凉忱不会善罢甘休,他只是在思考,无辜的小鹿究竟该何去何从。
茶馆里的热闹散场了,白慕云牵着马走在傍晚的街道上。他不停用余光偷看身边的祁凉忱,那人仍旧将全部神色都隐藏在头上宽大的兜帽里,安静沉默,若不是一直在走路,几乎会让人以为是一尊雕塑。
“凉忱,我今天惹你生气了吗?”白慕云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不是故意的,但那确实是我的真心话…不过你只当我是说说罢了,我明白的,要是被父亲知道我说这些浑话,他又要把你带走教训…”
心思单纯的人似乎总带了那么几分赤子的执拗,世间的事情并不都是非黑即白的,但白慕云总是想不明白这一点。被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孩子,爱与恨都很分明。他有着很多很多的善良和温柔,也有着很少很少的棱角和灰暗。
像朵软乎乎的云,随风飘来飘去的,永远洁白无瑕。
你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被爱浇灌成的孩子,去体验这世界上所有的黑暗呢?
祁凉忱也不忍心,所以他总是没办法和白慕云说一些本该解释清楚的事情。于是已经长大的孩子胡闹着不肯走出温室,可生活是琐碎的,这些琐碎便被祁凉忱毫无保留的全部纳入怀中。
“和我说没关系,只是别到处乱说就行了。”祁凉忱淡淡开口。“慕云,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由着你胡来,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人活着有很多原因,有些时候你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来换取另外的东西,不能因为你是王子就任性妄为,明白吗?”
白慕云点点头,他极少见到祁凉忱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少年的心事还未破土而出便被深埋进土壤当中,不知哪天才能重见天日。白慕云有点失落的攥紧手中缰绳,他这才忽然感到,原来情感丰富也不是太好的一件事,比如此刻他并不想在祁凉忱面前流泪,但是却忍不住了。
“哭什么?嗯?”祁凉忱无奈的停下脚步,走过来,抬手抹去白慕云眼角的潮湿。“就因为不能做个说书先生吗?”
白慕云低着头不答话。
“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祁凉忱叹气,抚慰似的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丝。“你做不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那么做我一个人的说书先生,行吗?我当你的听众,给你鼓掌,为你叫好,可以吗?”
“慕云,你总是不明白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祁凉忱抬起头,看着夜空里不太明亮的那些星星。“以前我觉得你还太小,说了你也不懂,但今天似乎可以告诉你了。”
“这名字是我父亲取的,凉是凉薄,忱是热忱。”
“人活着,不能永远只维持着一种心境。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未知,你既要学会保护自己,也要学会不迷失自己。你要学会变得凉薄,也要保留心底的热忱,明白吗?”
“冷和热从来都不是对立的,正相反,它们是一对相辅相成的东西。比如侍主和从者,比如我和你。如果你想要成为那份热忱,那么我便成为那份凉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平安的活下去。”
“慕云,你不要抗拒长大,你总要长大的。只不过,有我在的时候,你可以不必那么急着长大。慢慢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祁凉忱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过白慕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反反复复在心底回味着这些话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遗漏了。
回到碎云宫已经很晚了,白慕云换了衣裳,草草洗漱一番,很快入了梦。
祁凉忱负手站在院子里,他盯着满目的琳琅花草,心底却涌起一股悲凉来。他想过千百种可能,却偏偏未曾想过这一种。原来白慕云从来都不想做那个万人之上,他的心是属于更广阔的地方,而不仅仅囿于这宫墙之中。
想想倒觉得有点讽刺,人总是为了某件事情而煞费苦心,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住什么,可事实上,也只是一片徒劳罢了。
夏日的傍晚有点吵闹,蝉鸣不绝于耳。祁凉忱惯常将整张脸都隐藏在那宽大的兜帽之中,他抬眸往身后看过去,随即了然的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里另外一个隐蔽的房间。
稚子书从衣袖里掏出一卷什么东西,轻轻放在祁凉忱面前。
“当年的真相,余叔已经帮我们摸出了七分了。哥哥,我们和白家人不共戴天,你不该和那个白慕云走的太近。他也是白家人,更何况,要不是为了他,我们家又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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