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秋霜冷白,李斗不禁打了个冷颤,步子也慢了一分,手中的木板车的车轱辘也不知是哪里卡住了石块,一时前进不了。他落在队伍的最后,前面推车的人也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在这寒雾冷清的半夜,前往亭湖沼泽的路上满是泥泞,唯一的光亮便是队伍中的几盏幽幽灯火和天上的一轮弯弯残月。李斗心中害怕,手下猛地用力,未料力道没把握好,竟翻了车,车上灰布下的巨大物什滚落在地,溅了他一裤腿的泥污。
这大动静引得队伍中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而李斗却一动不敢动,面色惨白,泥地上赫然是一具尸体,月色之下竟泛着青白色的光,身上遍布红痕,皮肉翻卷,眼珠子瞪着似要夺眶而出,右手从手腕处齐根断去,断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而那断手竟倒插在那人口中,露出一截布满血渍的短短手腕,四指在口内,小拇指在嘴角处,另一边的嘴角则成开裂状,褐色的液体一直蜿蜒至脖颈处。
他不能置信地抬起头他们一行**个人,加上他有六辆木板车,而此刻大家都面色平静地望着他,仿佛见怪不怪,甚至有人对他露出了阴森的笑意。
“啊——”李斗的惊呼还未发出,便被人捂住了嘴巴扭断了脖子。他的身体慢慢下滑,露出一张眉目清秀的面容,声音亦是温温柔柔:“他怎么这般大惊小怪的?”
旁边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人回道:“回公子,赵三有事,便拿他顶上了,没想到是这么个不中用的!”
那人拢了拢鬓边的头发,轻轻打了个呵欠:“快把这俩脏东西都抬上车,王谷,这事以后就你负责了。”末了,又叹道:“真是扰人清梦呀。”
王谷忙吩咐旁边的两个人将尸体搬上车:“手脚麻利点!天快亮了,快点!”
东方还未露出鱼肚白,亭湖沼泽内却已进了几具尸体,王谷听得公子轻笑着说道:“这泥池子是吃肉的,还有得喂呢!”眼前的公子温润如玉,一脸菩萨像,杀起人来不眨眼,王谷只能笑着应和。
公子偏过头看着王谷:“你个粗人,懂什么?好了,叫大伙打道回府吧。”
晨曦微露,那一群人早已换上最是普通的衣衫,做元京最是普通的百姓。
可一行人谁也没有想到他们遗漏了那只断手。
于是此刻李君然隐在漆黑的夜色中,虽人有些困乏,但仍强挣着眼。此处的灌木丛长得尤为高大,正好将他的身形藏住,且土地泥泞,不易发出声响,他心想怪不得从那些人此条路运送尸体。
“阿然,我们守在此处已有七天,莫不是走漏了风声?”他身边的合悟轻轻问道。
李君然侧过头看着合悟,合悟虽言辞上有所松动,但此时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蹲着,且一只手紧紧握住腰侧匕首,当然,合悟的匕首不是杀人而是防身用的:“再等等吧,倘若今日还未有所发现,就叫大家撤了。”
合悟听话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柱香的工夫,这条小路上依旧不见半分人影。自从在亭湖发现断手,第二日起的每日夜里至凌晨带着兄弟们蹲守此地,希望获得些线索,但一连数日,他们莫说无所获,连个人影都未曾见着。兄弟们为了出行方便,身姿灵活,在这寒秋里穿得可谓单薄,有一两个明显打起了冷颤,李君然叹了口气:“辛苦大家了,今日早些回去吧。”
“阿然,似乎来人了。”合悟扯了扯他的衣袖。大家亦纷纷打起精神,打量着前方。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短打的人领头走在前方,后面跟着五个人,三个人推着平板车,另外两个则负责执灯,这一共六人,一路上不言不语,连走路的声音都小极了,且皆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脸,只露出眼睛来。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李君然还是有些惊着了,仿佛置身于阴曹地府间,而眼前一行人则是飘荡在黄泉路上的阴魂,悄无声息却骇人得紧。
他们尾随在那一行人身后,一直到了亭湖沼泽,见他们将尸体绑上附近寻的大石块,然后倒入沼泽之内,手脚麻利,动作熟练。
那一行人扔尸体时,李君然对合悟招了招手:“你先离开吧,他们跟着我就够了。”“你还有什么吩咐?我一道听去了。”
李君然摇了摇头,又对另一侧一直不曾言语的人说道:“白挺,你护送合悟回王府。”名叫白挺的男子点头表示遵命。
“你怎么还不走?”李君然问道。
合悟也问道:“我几时说过会听你吩咐?只是让你说罢了。”
李君然拉过他的手:“那好,我们一起。”
待李君然吩咐好,那一行人也正好要离开,李君然与合悟牢牢跟随,果不其然,那一行人入了公主府的小门。
“阿然,你说我们跟着有用吗?”合悟趴在瓦顶上问道。
同样趴在瓦顶上的李君然,看着那穿着黑色短打的男子提着盏灯,一番探头探脑之后推门而出。“你看,这不来了吗?”
栖身于公主府对面瓦顶的两人赶紧跟在那人身后,一路歩履匆匆,竟一路跟到了清风苑的后门。这清风苑是元京最为出名的销金窟烟花地,酒水不过尔尔,但却有一处别处所没有的,便是男色。前朝女帝谢心芜豢养面首,权贵纷纷模仿,致使举国上下男色之风盛行。当今陛下上位后,禁男色,这清风苑明面上是莺莺燕燕花柳之地,而实际上元京人人皆知这里的清倌小哥最是销魂。也不知清风苑背后何人,至今屹立不倒。
一顶蓝底白花的轿子停在清风苑后门,那穿黑色短打的人谨慎地望了望四周,才向轿子处走去,他毕恭毕敬地朝轿门行了个礼:“公子,今夜已处置妥当。”
轿子中端坐着一位青衣公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回道:“如此甚好,我明个还要早起,王谷你也早些回府吧。”
躲在一侧的合悟皱着眉头:“阿然,不论我们做什么,也得见过那人才行,可我们连轿子中的人都不曾见到。你白带我来了。”
李君然也朝着合悟点头:“是呀,况且我们隔得远看不真切,今夜同一无所获有何区别?”却忽然见合悟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前方,他回过头,发现轿子中的人不知何时从轿子中走了出来,是一位身材硕长的男子,不知从那黑色短打之人手中接过何物。但又极快得回到轿中,然后轿子便离去了。
“你可看清了?”李君然问道。
合悟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本来今夜确实看不真切,可偏偏那人我见过,还印象极深。”
“况且这里可是清风苑呀!”合悟又道。
“你是说那人是清风苑的人?”
合悟点头,笑道:“本来只确信了大半,可这里偏偏是清风苑,这大半便成了全部,那人正是清风苑的头牌小哥秋芍药。”
“你可确信?”
“青倌人前来上香本就引人注目,”合悟笑意愈深,“况且我曾因好奇他的容貌,偷偷地看过他一回,虽隔了三四米,却也够看个仔细了。今夜虽然远了些,但还是他惯常的打扮,长眼高鼻,我不会认错的。”
“你好奇他?”李君然神色不快:“不就是个人,照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有,怎么不见得你偷偷看我。我长得也算不得差。”
“你怎么这般聒噪?”合悟皱着眉头,李君然立马闭上了嘴,神色黯然,他在黑暗中握着他的手,李君然看着他盯着前面的侧脸,听到他轻声说:“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没偷看过你,还有…你长得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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