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醉后（2/2）
“晚上好。”楚赋深礼貌地退开半步，没往屋里看，端着一脸和煦的微笑向她说明来意，“我来找明老师，她睡了吗？”
小如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今晚一连串的刺激让她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只知道傻傻地摇头。
这时，沈万钧掐了烟走过来，把小如往旁边一推，眯起眼睛盯着楚赋深：“这么晚了，楚老师找明蔷有什么事吗？”
楚赋深没想到他也在，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连招呼都忘了打，心里的念头就冲口而出：“我来看看她。”
沈万钧对他和明蔷的过往一无所知，但好歹还记得明蔷当初签约的时候掷地有声地说过，她的本子绝对不用楚赋深，于是很不给面子地下逐客令：“她忙着呢，恐怕没空见楚老师。”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卧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明蔷尖利的怒骂透过门板直直刺进了客厅——
“什么他妈的追星不追星的！垃圾阿深，夺我钱财，毁我青春，误我终生！”
世界静了，沈万钧愣了，小如尴尬得转身挠墙了，只有那个满含怨气的女声在客厅里一遍遍回响：“楚赋深，我恨你一辈子！”
楚赋深比其他两个人加起来还懵，嘴唇颤个不停，手足无措地问：“她……怎么了？”
小如眼神呆滞：“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也没听见……”看上去已经魂飞天外了。
沈万钧捋了捋明蔷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甚至明白得比事实还深一点：感情这俩人跟我和澜澜一样，是分道扬镳的老情人啊！
想到这里，他颇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十分霸气地一招手：“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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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赋深站在明蔷的卧室门外，频频回头去看沈万钧，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心上人的屋子。
什么情况呢？明蔷在里面嚎啕大哭，小如在身后虎视眈眈，沈万钧夹着烟冲他挑眉毛：“你信不信她能这么嚎一晚上？”
楚赋深让他掐住了命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抬手敲门：“明……明蔷，你没事吧？”
隔着一扇门，明蔷陡然哽住了哭声，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强撑出一副平静而冷淡口吻：“啊，楚老师，这么晚了有事吗？”
“咳咳咳……”沈万钧被烟呛到了。
楚赋深无奈地看他一眼，转头继续敲门，声音里有一种过格太多的温柔：“那个……我来看看你，下午看你买那么多酒，我……”他害羞地抿了一下嘴唇，“我不放心。”
小如一脸震惊地瞪着这位突然纯情化的“大魔王”，终于承受不住，抱着脑袋蹲下来，开始怀疑人生。
卧室里的明蔷哭得大脑缺氧，努力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睫毛，好不容易连起来的思绪再次断开，晕晕乎乎地说：“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
“你不放心什么？”楚赋深把两只手贴在门板上，怕听不清她的回答，干脆连额头也贴了过去。
明蔷茫然地眨眨眼睛，房间里光线黯淡，空气也沉闷，让她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算了，就当是做梦吧，她这么想着，下一秒，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齐齐涌入脑海：十九岁白衣胜雪的楚赋深、二十岁笑容清浅的楚赋深、演少年侠客的楚赋深、演民国少爷的楚赋深、被全网攻击的楚赋深……
门外，楚赋深的声音再度响起，殷殷地唤着她的名字：“明蔷，你睡了吗？”
明蔷懊丧地拿胳膊挡住眼睛，嘴巴一瘪，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你怎么还在啊？我都说了这些事不用你管，你好好拍戏就行了，《剑诀》那么好的资源丢了多可惜啊……”
她的思维真的乱得一塌糊涂，连楚赋深六年前遗憾错失的作品也搬出来了。
楚赋深怔怔盯着眼前奶白色的房门，想象着另一边的明蔷默默流泪的样子，感觉那些眼泪仿佛都淌进了自己心里，又酸又苦，又涩又甜。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定是哪个未曾留意的瞬间出了错，否则他们不会是今天这样，明明那么清楚对方的心意，明明每一次试探和迂回都能感受到不输当年的深情厚意，却像是盲了双目的风雪夜归人，握着一把错误的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那扇对的门。
呆立良久，一种寻不出缘由的懊悔席卷全身，楚赋深握紧拳头，圆润的指节轻叩门扉，恳切又莽撞地请求：“明蔷，能把门打开吗？我想见见你。”
明蔷抱着膝盖靠在门后，神情涣散，眼底是一片大哭过后残留的猩红，闻言便嗤嗤地笑起来：“为什么要见我？应该是我去看你呀……”
不，你不会再来看我了，我知道，等酒精褪去，你清醒过来，我们又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楚赋深深吸一口气，固执地重复着叩门的动作，心脏像被人抛到了半空，飘忽着，找不到着陆点。
“我很想见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你。”
这是不合时宜的话，然而眼下他已经顾不得时机了，那么多年的谨言慎行循规蹈矩或许让他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却远远抵不上曾经失去的那一部分。
几乎同一个时刻，门内的明蔷也产生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服从了脑海深处的指令，踉跄着爬了起来。
黑漆漆的房间里，她佝偻着腰，一寸一寸摸索着门板上的花纹，如同寓言故事里那个目光短浅的盲人，看不见过去的痛和悔，更看不清未来的苦与悲，只想找到一个出口，奔向她心中最最坚定的信念。
“咔哒”，门突兀地从里面打开，楚赋深来不及反应，举着两只手直直向前扑过去，眼神呆愣，半湿的额发翘起来几缕，显得滑稽又可爱。
明蔷下意识张开双臂，稳稳地把他接住，两具柔韧温热的身躯重重相撞，而后毫无嫌隙地贴合在一起，心跳如台风天的海浪般起伏不定。
至少有十秒钟，楚赋深的脑子是空白的，直到身后的沈万钧惊疑不定地爆了句粗，他才猛然醒过神，却没有欲盖弥彰地后退避嫌，而是把弯曲的手臂伸直了，以一个万分珍重的姿态，轻轻环住明蔷颤抖的肩颈。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明蔷也不知道，从最初的惊鸿一瞥，到中途的分道扬镳，再到如今的形同陌路，这个拥抱，他已经期待了整整八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