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2/2)
曲翊看的很明白,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和总部说吧,这次世界赛打完,我就退役。”
南柯一怔,纵使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显然来的早了些,超出了他的预料:“小翊,你别冲动,这件事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不想打了,打的烦了,如果俱乐部确定不让我上这次的世界赛,我现在就可以退役。”
少年神色平静,似是说着一些无关自己的话,那边的李莘也愣住了,刚刚还是上不上场,怎么忽然就变成退役了?
“曲翊,曲翊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真的想退役吗?你真的要退役吗?”南柯用力捏着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心里是翻涌的浪,再往进扔一刻石子,顷刻便会决堤。
曲翊缓缓抬起头,对上南柯的视线,漆黑的眸子渡上一层暗淡的光。
“是,我想退役,我要退役,我想离开。”字字句句,坚定有力。
一直温温润润对着他的南柯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声音里是遏制不住的怒火,他指着自己的心口:“那我呢?你把我当什么?你说走就走,我呢?是你自己说想拿一个世界冠军,是你自己要转会,也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个人,你不喜欢我,可以,没关系,我心甘情愿,陪着你一步一步往上走,可曲翊,从一开始到现在,你做的每一件事,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楼梯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不该多出来的人,李莘被这急转而下的剧情晃花了眼,他匆忙踏上楼梯将青训的孩子和其他人轰回训练室,关好门。
“你把我当什么?这么多年,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呢?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什么都该受着是吗?嗯?是,也许在你心里,我算什么,顶多也就是个比朋友好一点的陌生人吧,这么多年,你有一刻真正的敞开心扉和我说过一句话吗?你说退役就退役,你退役了,我呢?”南柯已经几乎不是在质问,而是嘶吼。
曲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一声声的质问戳在他心口上,将他本就拼凑起来的铠甲戳的支离破碎,这么多年,他确实亏欠于他。
南柯背对着他,肩膀起起伏伏,但凡看着,就能晓得那颗心里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真的就对你如此重要吗?能让你放弃一切,连自己的信仰都可以舍弃?”他的声音缓缓的,却每个字都像一根针一样扎进曲翊的心里。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从你们分开以后,你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你把你自己封闭起来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每见他一次,你整个人就陨落一分,是你自己不要好起来,也是你自己不愿意走出来,你爱他又不敢和他说,你只会折磨你自己,曲翊,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你对得起其他人吗?”
“你真让我失望。”
像是一道惊雷将曲翊从头贯到脚,他顿了顿,片刻里,脑子都是空白的,而后,陌生的痛感从心底窜起,瞬间吞没了他。
站在南柯身后的人忽然不住的抖动起来,一直藏在心底不愿让人窥探的秘密此刻被人血淋淋的扒出来暴晒在太阳下,他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一步强忍着要弯腰的冲动。
不知是哪一句触中了霉头,少年积压已久的怒火随着南柯这些话被彻底点燃,他轻笑了一声:“是,我就是这样,我就是愿意憋在心里谁都不说,我就是不愿意好又能怎么样?我就是要死要活,让你失望还真是抱歉了,但是南柯,不论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我......嗯......”
席卷直上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南柯握紧的拳头随着这句不自然的轻哼猛的松开,回身便是那人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跑过去用力揽住他的肩膀,急切的问道:“你怎么样?哪里疼?”
怀里的人竟然此时还在挣扎,一只手抓着胸口的衣服一只手软绵绵的推拒着揽住他的南柯:“你......放开我......”
楼上的李莘匆忙跑下来,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做什么。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南柯开始慌了。
“哦哦,好......”
怀里的人脸色渐渐苍白下去,一直捏着胸前衣襟的手也慢慢松了,他彻底慌了,他握着曲翊的手不住的小声唤他,楼上的人全都匆忙的跑下来,朝暮穿过人群,看了一眼曲翊的情况,果断道:“南教练,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医院,我舅舅在那里,我开车送你们去吧,再这样等下去情况怕是不好。”
南柯已经有些混乱了,他反应了一秒,才慌忙的点头:“好好。”
他抱起已经完全昏迷的曲翊跟在朝暮身后出了门,医院很近,不到五分钟便到了,到时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曲翊被推进急诊室很久,南柯那一直疯狂跳动的心才总算平息了一些,他呆呆的站在冰冷的门扇后,没几分钟就被匆忙冲出来的护士的撞了个趔趄。
“家属往边上去,不要站在门口。”
南柯往后退了退,看着匆忙跑开的人,靠上另一边的墙壁,那边打完电话的朝暮也过来了。
“您别太担心,没事的。”
耳朵终于能接收到声音了,从俱乐部出来的一路,他除了两只眼睛还能看见那个人,所有感官都像失灵一般,浑浑噩噩,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失去的感觉。
“坐一下吧,估计得需要一会儿。”
南柯僵硬的走到一边的椅子坐下,许久之后,他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头。
为什么要刺激他?你明明知道他不能受刺激的南柯?你是疯了吗?那样的话你也能说出口?如果他这次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怎么办?
“啪”一声清脆的掌音从身侧传来,未等朝暮反应过来,就又是一声闷响,朝暮赶忙拉住他:“教练,和你没关系,别这样,大家都难受,这又是何必呢?”
“我真不是个人......”他喃喃道,俱乐部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曲翊的状况了,他挑的真准,挑他最痛的地方插刀。
朝暮叹了口气,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才松开手:“今天你和曲队的话我都听到了,不是你的错,你对队长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爱情这种东西,说不清楚,不是好就能换来的,我们谁都希望付出能有回报,无可厚非,我觉得队长他能理解,等他醒了和他好好说一说,没事的,何况队长对南教练,别的不说,情谊是在的,他其实压力也很大,整个队伍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又对钱没兴趣,管理层一直对他有意见,今天也确实是气到了吧,但是......”
“谁是病人家属?”朝暮的话被匆忙出来的护士打断。
南柯急忙跑上去:“我,我是。”
“签一下这个吧,病人的情况不大好。”
捏着单子的南柯忽然抖动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开始颤抖:“他,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
手登时凉下去,冷汗从后背冒起来,浸湿了T恤,恰巧此时,朝暮的舅舅从楼上下来,朝着朝暮点了点头,转身问一旁的护士,护士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男人接过南柯手里的单子看了一眼,又将那单子收了回去:“暂时先别签了,我进去看看。”
凉意从脚底漫起,南柯在那一瞬间,第一次体会到窒息的感觉,心仿佛已经不跳了,浑身冷的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抛到冬天的雪地里,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写,连手里的笔都握不住,就好像,要死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没事的,我们再等等。”
他坐不住也站不住,最后只能靠着墙蹲着,白衬衫黑西裤,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医院排椅的旁边,头发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眉眼窝在手臂里,再抬头时,眼角红的让人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关紧了的急救室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他踉跄了一下站起来,扶着朝暮的手臂急切的询问:“他有没有事?”
站在门口的男人摘下口罩,露出一个平和又让人舒服的笑容:“已经没事了,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病人的心脏不太好,不能再受什么大的刺激,醒了之后,可能会出现暂时性失明,不用担心,过几天就能好。”
南柯已经无暇再去顾忌其他事情,他重重的给医生鞠了一躬,站起来时浑身都没了力气:“谢谢您,谢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