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2/2）

殷旭的鞋底很久之前就磨破了，是阿才偷偷给她塞了双底儿厚的，好让她赶路轻松一些。此时踩在又硬又黑的邦马草原土地之上，殷旭只觉得天穹离她特别特别近，厚重的云叠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好似远古神话里的神祇，逡巡天空，诸天降临。

每日生活在这样的天穹之下，也难怪通古人，对伽摩浑天王和伽摩浑天王座下各神如此虔诚。

邦马山脚下，是漫山遍野的牛羊。江阳郡王问土鲁的副将甘布：“通古如此富饶，为何还要频频发兵南下侵扰我国？”

甘布沉默了一会，过了一会说道：“你看见有这么多牛羊，却不见得都能活下去。冬季若是有暴风雪，它们就都得死，人就要啃草根吃干草。都活不下去。”

他顿了顿：“最近，年年都有暴风雪。”

译语指使将他的话翻译给江阳郡王，江阳郡王听了后疑惑道：“筑大屋，将牛羊保护起来，不就好了？”

甘布听了译语指使的翻译，笑了笑，没有说话。

译语指使都听得尴尬，小声在旁边对江阳郡王说：“王爷，这通古，筑不起屋的......”

江阳郡王斥道：“你懂什么，容得你教训本王？”

于是，译语指使也紧紧闭上了嘴巴，和甘布一起当哑巴，江阳郡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离邦马峰越来越近，山上的积雪都清晰可见，在阳光下格外晃眼。积雪到了初夏开始融化，在山前汇成一道小河，将路分成了两条，一条向东，另一条向西。

还记得临走前，那位通古贵族交待他们，要走往西的那条。可等到了这山脚下一看，西边的路，泥土开始变成黑色，一眼望过去，寸草不生，只有无数的碎石躺在裸露的土地上，看着十分荒凉。

再往东看，东边的道路绿草盈盈，沿着山脚，还长满了紫色的灌木，不知开着什么花，看着生机勃勃。

江阳郡王十分迷惑，他叫华晔拿来地图，对着通古王城大概的方位看了一下，王城在东北方。按照方位，队伍应该往东行进才对，再加上西边的道路如此荒凉，一看便知不是旅人常走的行径。

江阳郡王心中有了主意，他将地图重新卷上：“往东。”

华晔急忙说道：“可王爷，先前那位通古人说的可是往西，他们对这片地方甚是了解，不得不听啊。”

江阳郡王慢悠悠说道：“华统领听那些蛮子，还是听本王的？”

华晔知道江阳郡王这人性格，刚愎自用，仗着是皇室宗亲，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偏偏他又欺软怕硬、懦弱胆小，这队伍之中，他极为迁就土鲁。华晔不想与他争吵，便转头去寻土鲁，让土鲁同他说。可土鲁还趴在马上，鼾声如雷，摇醒了也是迷迷糊糊。

华晔又同副官甘布说了，说江阳郡王要往东，那甘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忙反对：“不要看东边植被茂盛，可那边不是人该走的，我们都是往西边绕很远，也不会走这里！”

译语指使翻译给江阳郡王听，可江阳郡王一听要绕很远，就不答应：“不是人该走的，那是鬼该走的吗？不要给本王说什么那是伽摩浑天王的圣地圣湖，不由人打扰之类的鬼话，这一路本王受够了！地图上就是这样，没有错，往东走！”

其他通古人都纷纷阻拦，可土鲁还在酣睡，江阳郡王便没有畏惧，一意孤行。他坚信这些通古人又是因为什么可笑的信仰，要害他绕远路，所以坚决要往东走。

“这个队伍之中，到底谁做主？”到最后，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那是皇帝临行前赐给他的宝剑，铸有四爪金龙，已是逾级的恩赐，彰显着皇帝对他的信赖和身份的高贵：“谁要再是反抗，本王斩了他的头！”

此话一出，众人也沉默了，只好跟着他的指挥，往东边那条生机盎然的路上走去。

雪水涔涔，欢快地在脚边流淌。紫色的花儿开得正艳，比起中原的花朵来，都不输艳色。甘布带着手下的人沉默地跟在后面，他骑在马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

“愿以我心寄我灵，愿我王佑我极乐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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