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2）

殷旭看完后，将信揉成一团，往灯上一放，火舌瞬间攀上，纸团开始燃烧。

“你在干嘛！！”黄泽大惊失色，赶紧不顾疼痛，把燃烧过的信纸从火中抢救出来，呼呼地在身上拍灭：“你疯了不成？这可是咱家在宫外寻的云游高人，模仿姓张的字迹写的，弄一张可不容易！”

殷旭笑了笑，再伸手从黄泽怀里取过这封烧得面目全非的信，在身旁的矮柜上缓缓展开，信中大部分的内容还可以辨认。

“公公再看这信，御府令本想焚毁，却被奴婢从火中留下，这也是为什么御府令一定要奴婢去死。”

黄泽这才明白过来，他松了一口气：“你下次做什么，先给咱家交代一声，咱家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得吓。”

“那是那是，是奴婢太唐突了，公公可有受伤？”

“无碍无碍，一把老枯皮了，还怕什么烫。”黄泽笑笑：“来说正事，这信，你是打算放在何处？”

殷旭想了想：“不如就放在翊秋宫奴婢的住处，这样也可以按照方才说的，奴婢从火中救得这密信的解释。那里也很安全，不怕节外生枝。”

黄泽沉吟了片刻：“你可真的想清楚了，若是从你住处搜出，你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殷旭笑了笑：“公公能保证，罚我作奴随和亲北上吗？”

“这倒容易，你本不是同谋，还冒死将功赎罪，按道理，流放通古还重了些——”

殷旭摇摇头，打断他的话：“有公公的保证便够了。”

“唉。”黄泽叹了口气：“你若留下来，跟在咱家身边，本可以前途无量啊。”

经过殷旭对钦天监一事的判断，黄泽基本上可以看出，殷旭不是一个只有嘴皮子的人，她对事情看得通透，判断也准，最重要的是，她也胆子。

也不知幸还是不幸，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却没有野心，一心想要往蛮荒之地的通古金帐国跑。

殷旭笑道：“是公公前途无量吧。奴婢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只希望可以为殿下尽最后一份微薄之力，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你这女娃娃，若扬秦叫作是非之地，通古那边可就是修罗地狱了，你们这些娃娃没吃过苦，是不知道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人说，那边的蛮人，饿了可以吃人肉，人头串在腰间走，女人在那边，连一头牛不如。你以为到了那边，能有什么清净日子。”

现在黄泽不知不觉以对殷旭信任许多，就连态度都亲近了几分。

殷旭知道他是好意，可还是推辞道：“公公的好意奴婢知道，可奴婢心意已决，公公不必多言。”

黄泽又叹了口气：“那行吧，咱家劝不动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今夜你便回去，今夜就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临走前，黄泽突然说道：“娃娃，其实这些事情，我都可以找人帮我做，不需要你的，可我还是选择了帮你。”

殷旭这倒有些好奇了，对权阉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利”更重要的吗。

“奴婢不知，还请公公明言。”

黄泽低下头，苦笑了两声：“咱家不是年幼净身入宫，是二十八岁那年犯了事，被处了宫刑。”

说起这些难以回首的往事，黄泽的脸上依旧尽是苦涩：“咱家那时有一个独女，若是当年没出事，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殷旭心中微微一动，轻轻问道：“令媛......可是遭遇了什么？”

黄泽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睛：“充作军妓。”

殷旭不由大惊，刚要出言安慰，黄泽摆了摆手：“你不用安慰咱家什么，分别前，咱家就交代了仙郎，能有机会就赶紧了断，那种日子，就连死了也不如。仙郎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大概早就解脱了。”

殷旭哑然，不知道再该开口说什么好。

“在宫中，仁慈是大忌，咱家本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不过也无所谓了，你反正都是要走的人——”黄泽盯着她，眼中再无半分对往事回忆的波澜，只余了毫无感情的精光：“这事不管成不成，既然决定好了，你就必须充作奴籍，离开这里了。”

殷旭沉重地点点头，但她突然觉得，这才是黄门令应该有的样子嘛。

她想起一事，又问道：“还敢问公公，重明宫殿下的亲事，朝阳那边今日可有什么动静？还请公公为奴婢多多打听一下吧。”

黄泽说道：“贵妃娘娘说今早要将合勘拿到尚书府去，尚书府在城郊，骑马尚且还要半个时辰，你不用急，最迟晚上会有消息的。”

“那就好，有劳公公了。”

只是此刻，两人并不知道，今天一清早，紫霄殿便传来了皇上的诏令，将贵妃送到重明宫的女官、侍卫们，都给遣送了回去。

甚至就连贵妃本人，也被蒙在鼓里。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阴影之中，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