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菩萨不渡人(2/2)
宫墙之中的花红柳绿在这灼灼夏日散发出的生机愈加映衬出她的苍白,她曾经也如金色暖阳一般去照亮别人的黑暗,如今自己却隐没在阴影中走不出来。
御医署后有一处隔出的小院,辛夷与江蓠平日里不及出宫时便宿在此处。辛夷在院中的凉亭下沏了壶热茶,让小女儿茶茶陪着烛心玩乐,自己却一溜烟的去了药库。
茶茶央求道:“姑姑,你陪我玩跳房子好不好?我们来比一比谁跳的格子多”
宫中甚少茶茶这般年龄的幼童,禔儿每日又要精读课业,不似茶茶这般无所束缚。往日里烛心有空闲便带着她做游戏,小丫头与她十分亲近,只是近来辛夷总说姑姑病了,不让她去打扰,闷了这些日子好容易见到了姑姑自是想着嬉戏玩闹。
烛心摸了摸小丫头有些毛乱的发髻:“姑姑先帮你梳理好头发再玩好不好?”
茶茶颇为乖巧的依在她的膝上,烛心抚过孩童柔软的发丝,心底泛起一丝柔情,如果她也能有个孩子该多好,梅姐姐在时总是将此事挂在嘴边。
“夫人”
三娘家的六郎抱着两沓书卷进了院落,恭敬行了个礼。
烛心抬头问道:“你嫂嫂和你两个小侄女可还好?”
“长嫂很好,陛下厚泽惠及百姓,小侄女们如今在村中的女学读书识字”他举手投足间沾染了一些文人气息,全然褪去了农家儿郎的粗犷。
烛心闲话着为茶茶扎好了发髻,小丫头窝在她怀里吃着颗甜团扭来扭去。
江蓠沾染着一身浓重的药草气息随辛夷进了凉亭,他一来便伸出手做了个把脉的手势。
烛心不解,辛夷将茶茶拉扯过来对烛心道:“你服用的丸药不多了,让江蓠再看看你的病症,才好调剂药量”
她轻挽起衣袖伸出手腕自嘲道:“我这样不听话的病人劳你们夫妻费心了”
“难为夫人还知晓体谅我们夫妻”江蓠这人生的一副文弱模样,话亦极少,可但凡说出口的必然噎死人不偿命。
辛夷看一眼捧着书卷的六郎道:“这不是宫中的病录么,你拿这些做什么?”
六郎将两沓书卷在案几上铺陈开来道:“徒儿近来整理旧历病录,本欲是想研习前人留下的药方,不想竟发现一处蹊跷之事”
辛夷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两眼道:“这两份病录极为相似,应是同一种病症,金卷封皮,是哪宫主子的病录?”
六郎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辛夷,郑重道:“是当今陛下生母李皇后和栖霞宫王皇后的病录,两卷虽相隔久远病症却几乎一样”
烛心颇为惊诧的看向辛夷,江蓠皱了皱眉收回了手未言语。宫中一直传言当年的李皇后是被萧贵妃毒害而死,但因时日久远无从考证,若此传言为真,那么长宁……
辛夷略一思量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她将金封病录收起,指节不自觉的扣紧了书脊,定了定心神支走了六郎,自语道,“长宁皇后那样怯懦的心性会是得罪了什么人?”
烛心闻听此言,问道:“所以当年李皇后被毒害一事是真的?”
“当年萧家根系势力庞大,又无铁证,此事只是封存在了我父亲写的手札里,宫中饮食查验俱细甚微,纵使熏香烛火不防被人做了手脚,阖宫众人也不可能单单只伤一人。除非是有什么日日贴身不离或专用之物”辛夷看向江蓠,毕竟他出身毒门,这用毒之法必是了如指掌。
江蓠道:“李皇后可有什么极其心爱之物?”
烛心脱口道:“一捧雪,我在长公主府见过,是一盏形似绿萼梅花的茶具,据说当年是仁熙皇帝送与李皇后的生辰贺礼,她极其珍爱,向来饮茶必用此盏”
“父亲的手札中记录过此物,但是并未查出有何不妥”
江蓠冷声一笑:“若轻易便查得出,岂不枉费了用毒人的心思,无论用的是什么东西,请脉诊治的御医必然脱不了干系,两位皇后皆非一朝毙命,而是经年累月慢性中毒而亡,主诊的御医不可能全然不知”
辛夷查阅过病录上记载的御医签章道:“当年为李皇后诊治的御医早已告老还乡,若我推测无误以萧贵妃的处事,只怕这医者是魂归故乡才对,而王皇后的御医在皇后薨逝后以侍候寡母病疾为由,一去未归,当年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多半是畏罪潜逃”
烛心隐隐觉得此事与苏槿脱不了干系,长宁身居后位多年无子,朝中言论废后的臣子之中少不了苏家的人,偏偏鸿烈又将禔儿送到了她身边,稳固其位,苏槿那般心怀嫉妒之人,必然视长宁为肉中之刺。只是她在人前伪装的人畜无害,长宁必然没有想过防着她,就像她当初也只是觉得苏槿为人只是任性娇蛮了些,从来不曾想过一个小姑娘能做出害人性命之事。
烛心思量一二道:“此事未查明之前还是不要让他人知晓,尤其是长公主与鸿烈,这类宫闱戕害之事必然错节盘根,不知会牵扯出什么人,一捧雪我可以去长公主府借来,追查御医之事还要靠西梁毒门的人脉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