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蕖怨43(1/2)
说起来容音也是个鬼畜的主儿, 看见这场景第一眼, 不是把门板摔他脸上, 而是心底惊呼“沃日好酷炫耶”, 等岑鹤九拎着兔子和尖刀走进来的时候,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哪里不太对。
他们在道门中算是习武之人,平时除了准备仪式外不忌荤腥的,且从小就被各位叔叔伯伯教育他们这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耳濡目染之下的容音很天真, 以为岑鹤九是要来他们家炖兔子。
等她发现面前的岑鹤九根本和平时不一样时,怕得双腿都在抖,尤其盯着他手里锋利无比的尖刀, 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捅到她身上。
岑鹤九双目无神, 口中念念有词, 时不时嘴角泛起一抹邪笑,盯着容音温软的颈子不离眼。
那糟糕的样子, 比现在这副情状也差不了多少。
容音一路退到墙根,退无可退,看那只兔子死不瞑目, 通红的眼死死盯住她, 仿佛昭示着她下一刻和它一样的宿命。
那会儿岑鹤九已经十几岁的人了, 个儿头拔起来相当快, 已经在几年内反超容音, 高出她两个头。他的阴影逼下来, 容音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 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
“哇……”她怕得嘴唇上下打着哆嗦,连一声哭喊都闷在嗓子里出不来了。
少年沾满鲜血的手捏在她尖俏的下巴上,夕阳将他半边侧脸染红。容音抬头,第一次和他靠得这么近,一时看得愣了,哭腔在舌尖滑了一下,唤出的是他的名字。
“忘虑哥哥!”
飞鹤忘虑,怎会是他这副不堪形容。岑鹤九被她这一声喊醒了。
他眸中终于恢复些许清明,却觉得浑身上下有业火灼烧,咬着牙艰难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中些许碎片被他寻回来,不久前对着兔子的无情一刀还在眼前闪现。
头痛欲裂。
“我……我也不知道……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容音稚嫩的声音传进他耳中,却仍然不能缓解阴气上涨带来的痛苦,他往后退了两步,拼命压抑自己心底的暴虐。
看着容音颤颤巍巍向他走来,岑鹤九眼前发花,从牙缝里挤字,“别过来……”
容音也蒙了,不知所措地听他说:“去找……你爹……或者我爹过来……”
这是她家,去找岑叔叔肯定来不及了。容音拔腿往内宅跑,跑到一半看见岑鹤九痛苦的样子,又掉头回去,谁知他突然扔开兔子,双目血红地盯着她,不自觉地朝她走过来,说出的话却明显在狠命压制着本能情绪,“跑啊……”
容音仿佛懂了什么。以前听家人说过,他们这样的命格有利必有弊,某个节点会无法克制阳气或阴气的大涨,很容易狗带。
容音顾不上去喊人了,她害怕地问:“忘虑哥哥,你,你不会要死了吧?”
就跟电视剧里走火入魔的人一样七窍流血?
岑鹤九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挣扎,只觉得她要是再不跑,她可能就要被自己弄死了。那不行啊!万一出了事他爹会打死他给容音陪葬的!那也太可怕了!
不想死后还被容音缠上的恐惧支配着他,愣是让岑鹤九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他反手持刀,在伤害容音之前先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剧痛顿时窜遍全身,猛地使他更清醒了一些。
容音却吓懵了,以为他已经走火入魔了,顿时冲上来夺他手里的刀,“忘虑哥哥,我来救你!”
“别……”
他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小女孩握住刀刃把利器夺走扔在一边,手掌和他的一样鲜红,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忘虑哥哥,你别死!”她笨拙又慌乱地捂住他手臂上那道深深的伤口,温热鲜血却还是从指缝中渗出,分不出到底是谁的血,染得两人衣襟一片鲜红。
容音当时可能觉得岑鹤九出了这么多血,肯定命不久矣,于是悲痛欲绝地一头扎到他胸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比外面请来的哭丧乐队还敬业。
岑鹤九觉得她的哭声实在很烦人,他被容音这一拿手绝技从小坑得多了,现在听见她哭就有阴影。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在这种烦人的哭声中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缓慢调息,企图把那股不怀好意的气彻底压下去。
容音的哭声惊动了大人,很快他们就帮岑鹤九把这股邪气压了下去,事后才知道,那只兔子是家里原本准备给他做生日宴用的,岑鹤九傍晚的时候在院子里逗兔子玩,没料到被什么东西冲上了。他的命格本就是纯阴,那天一下子阴气爆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但后来大人问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他却说已经忘了。所以岑鹤九当年第一次阴气爆发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成了一个未解之谜,此后又被亲戚好友多次调侃,岑鹤九也再也没想起来过真正的原因。
容音觉得有点遗憾。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好歹也算是“第一次”了吧。
岑鹤九却仍觉当年那段回忆太过丢脸,不愿过多提起,反问容音道:“那容道长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容音笑得很讽刺,“这还用问么?我去云深后,那些人为了激发我的潜力,就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方法逼我释放阳气,所以我向来只懂得怎么放,收却很难。”
岑鹤九见识过几次,觉得很不妥,“你将阳气收回,无非是靠自己强行压回,或者外人帮你强制收回去。这样猛收猛放,每一次都太伤身体了。”
容音风轻云淡地说:“是啊,也许我今后就是个短命鬼了。”
“屁话。”岑鹤九很不高兴地说道。
他们走过一段地势凶险的山路,容音的身心都放松了一些,探手去摸他喉咙上那道疤,结果被岑鹤九下意识地抬手挡开了。
容音无所谓地收回手,“别转移话题,你脖子上这道疤是不是也这么来的?”
“嗯。”岑鹤九脸色还是很阴沉,像在面对一场阶级审问,周身气息冰冷。
他这种慢放慢收的方式,时间上会过渡得比较久,因此情绪平复也会比较缓慢,容音看在他不容易的份儿上,暂时原谅了他的恶劣态度。
“你真是不要命。”容音嗤笑道,“这次又是为了哪个好妹妹伤了自己?伤的还是命门。”
“你猜猜?”岑鹤九眸子发沉,看着她,阴恻恻地笑。
容音被他这笑弄得发毛,忍不住回想他这些年来最崩溃的时刻,会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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