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起（2/2）

一声哀怨的长叹后，另一个声音浸满无奈：“是啊，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换成你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间隔片时又道：“不过，若是此事发生在你身上，恐怕要与她绝交了。”

字字清晰入耳，虽是轻柔低缓，却如雷贯耳，芮格儿失神片刻，待要回身躲避，却已来不及，直面迎上从山后转过来的两人，微怔着抬眼对视，却挤不出一丝笑意，只呆愣在当地。

见她神色如此，便知她已听去方才的言语，乌云珠登时心慌乱跳，又觉双颊发烫，可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万不能再收回，只得依在佟兰音身侧，低头不语。

见此情景，佟兰音亦是尴尬，强笑道：“这些日子你住在宫里，打理永和宫大小事务，我只有去给昭贵妃请安才见得到你，今日怎的有空出来走动？”

静默片时后，芮格儿敛神，笑道：“姐姐说想吃汤圆，我去内务府取些黑芝麻，永和宫里事多，不敢耽搁太久，这才抄近路穿行御花园。”又颔首致意：“我先走了。”言罢，低头从两人身侧走过。

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远去，佟兰音回头望了一眼：“她听了那些话去，心里必然不痛快。乌云珠，为了区区一个纳兰，跟自小到大的好姐妹决裂，你真舍得吗？”

闻此，心底顿生不甘，乌云珠蹙眉辩驳：“她欺瞒于我，跟纳兰性德花前月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好姐妹，你分明就是偏帮她！”

知她向来温和娴雅，从未见她如此义愤，佟兰音忙安抚：“芮格儿有错在先，自是她理亏，你意难平也是理所当然。”转而挽住她的臂弯继续前行：“世事难料，你与纳兰也不一定便此生无缘。”

“是啊，世事难料，且不知各人的造化如何呢，只是我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便不做异想天开了。”陡然意识到失态，乌云珠稍加平复。

佟兰音轻笑：“现今协理之权在我手里，虽不是万事妥帖，也算井井有条，哪怕昭贵妃再起，没有合适的说辞，也难抢走我的风头。”

乌云珠突的轻叹：“到底是亲姐妹，昭贵妃失子受冷落，芮格儿忙前忙后，万分尽心。”转头笑道：“你呀，自小凌厉，又有太皇太后做靠山，想必宫里都忌惮着，不敢冲撞你。”

最后几句话正中佟兰音心坎里，瞬时牵起一缕熨帖的笑意，她强压着得意之色，轻叹道：“我也是如履薄冰，唯恐被人抓住把柄，在背后说三道四。你不知道，在这宫里，可真是人言可畏。”

“前些日子，皇上不肯踏足永和宫，大小奴才们暗地里嚼舌头，就连为永和宫做事都懈怠了许多，我看不下去了，派玉婵敲打他们几句，才有所收敛。”

乌云珠笑道：“你倒是一片赤诚，肯出手相助。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是在深宫内苑，你且多留些心，小心旁人以怨报德。”

佟兰音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顺势岔开话头：“我宫里有江宁织造新贡的绸缎，走吧，跟我去挑几匹喜欢的，回去做件新衣裳穿起来，心情也能好些。”

乌云珠见她无意深思，不再多言，随她直往翊坤宫去，到底是心潮涌动难平，便随意挑了几匹，出宫回府去了。

这日夜半，刘氏腹痛而醒，掀开被子见已经破水见红，唬的几欲昏死过去，小红奔去叫起管家去请大夫，又往书房去禀报梁九。

梁九在书房挑灯夜读，将然睡下不久，便被小红请去正房，见刘氏面如金纸，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忙疾步上前半蹲在床侧：“你怎么样，肚子疼得很吗？”

眼见梁九面露毫不掩饰的关切之色，刘氏只觉恍如隔世，上次见他此样神情已是七八年前，刚成亲时也曾夫妻和顺，只不过自冯小玉意外身亡后，他便视自己如无物，甚至时常冷嘲热讽。

瞬时百感交集，刘氏一时忘情，反手握住他的手：“九哥，答应我，待会儿若是情形不好，保孩子为上。”

梁九下意识的抽出手来，见刘氏目露悲戚之色，蓦地心如针刺，忙起身走至外间：“管家怎么办事的，王大夫还没到吗！”

话音未落，听着管家道一声：“来了来了！”衣衫不整的王大夫快步奔进来：“梁大人，夫人是什么情形？”

眼前闪过血红的被褥一角，梁九难以按捺悲色：“流了很多血，恐怕不大好。”双拳在袖中紧握，因为过于用力而轻颤，心底漫起担心失去的恐惧。

王大夫大惊失色：“若是梁夫人血崩，能保住孩子已属万幸，梁大人，我尽力而为，万一回天乏力，还望包涵。”

说着，便往内室行去，突听得梁九低声道：“保大人。”王大夫回身相望，见梁九似是垂目落泪：“无论如何，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