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阻（2/2）

雷金玉实无心情做活计，再度蹲回墙角，细细检查着完成的木件，虽则上面散布的裂纹极为细微，但至交工时，裂纹是否会扩大至显而易见尚未可知。

思来想去，刷漆并不可行，珍木之所以为珍木，不只是材质细密，还取其原色典雅可观，怎能暴殄天物，将这些檀木刷漆涂改，况且，漆色难掩较大裂纹，无甚助益。

若是洒水保持板材湿润，尚未显现裂纹的木作或许可以在验收时蒙混过关，可不出几日，必定原形毕露，还是逃不掉办事不力的罪责。

紧锣密鼓的搜寻着脑海中所遇到的所有突发情形，却空空如也，雷金玉不由自主的长吁短叹，心念天要亡我，突听得林管事相唤，忙起身出来，见是他引着刘四进来：“金玉，有人来找。”

雷金玉快步迎上去：“多谢林管事，这是我特意请来帮忙的匠人，叫刘四，不知可否暂且留下。”

有着以往梁九的尽量顺从雷金玉要求的吩咐，林管事乐得顺水推舟：“既是你看中的人，招进来便是，你们先忙着，我去回禀梁大人，马上安排住处。”

雷金玉忙堆笑：“不劳烦您另行安排住处了，且让他与我一处住着，反正我独居一院，两个人挤挤吗，总是住的开。”

有这等便宜之举，林管事更可省心省力：“你都不嫌不方便，我就不做安排了，若有什么缺的什物，只管开口便是。”

不意想竟如此顺利的进了样式房，刘四连连道谢，送走林管事后，转脸便是按捺不住的喜笑颜开：“金玉，我们又住到一起了！”

岂料，映入眼帘的是他低沉的面色，甚至连强颜欢笑都难挤出，忙追问缘由：“几天不见，怎么哭丧着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简要交代了目前的困境，雷金玉拍了拍刘四的肩膀，语气中充斥着愧疚：“四哥，本来想请你来大展拳脚，谁知道却将你拉入大坑，若是此事不能善结，卷铺盖走人是小事，只怕还免不得受些皮肉之苦的责罚。”

陡然意识到严重性，刘四急的直拍脑袋：“有裂缝，有裂缝，找东西填实不行吗，或者再不济，找东西挡起来呢，只要看不到不就行了！”

愈发烦闷不堪，雷金玉推着他往饭堂行去：“行了行了，别乱出馊主意了，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些。”

走了几步，回头朝房内招呼了一声，样子匠们放下手上的活计，鱼贯而出，三两成行，有说有笑的去了饭堂。

照例盛了一碗绿豆沙，此时却完全不辨美味，囫囵吞枣的喝完，抬眼见刘四珍之如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雷金玉失笑：“哪有这么金贵，看你没出息的样子。”

示威的喝了一大口，刘四轻叹：“你在这里待久了，早就忘了神木厂的苦日子。现今饭堂的饭菜愈发敷衍了，前些日子那么热，时常有酸馊的饭菜，我们敢怒不敢言，勉强填饱肚子罢了。”

雷金玉思绪远扬，忆起当初卖苦力的时日，住食极是简单，就连大年初一的一碗米酒都能让大家欣喜欲狂，不禁心底微震：“是啊，比之从前，现今已是富足。”

喝完最后一小口，刘四用手背抹了抹嘴：“走吧，跟你去看看木件，来了就吃饭，还没见到真主儿呢。”

二人来至制作间，甫一进门，刘四忍不住连连称赞，将所有工具都摸过一遍，才蹲去墙角：“梁大人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我们那日清早才从潮湿的库房里搬出来的，你是知道的，出厂都要检查，也没发现什么损裂之处。”

雷金玉忍不住轻叹：“如此看来，这还真的只是个不可预料的意外，难道是天要亡我。”

刘四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木件，随口反问：“不是意外是什么，难道还是有人故意为难你，就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官，说白了就是个木匠，谁能看你入眼啊。”

闻此，甚觉有理，心底的猜疑彻底消除，雷金玉接口自嘲：“是啊，一个小木匠，做得好就留用，不好就赶出去。”

刘四将几样木件凑到他眼前：“你看，这些细小的裂纹，先用透明的胶灌进去，防止裂的更大，还能凑合着用。”

又拿了几样举起来，就着日光细看：“这些大的，还会再裂的。我摸着水分基本干透，倒也不会裂成嘴那么大，只能且等着看吧。”

点了点头，轻拍着刘四的肩膀，雷金玉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林管事说的，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话间，样子匠们回来，雷金玉介绍过刘四，去取了上好的鱼胶，二人一起灌注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