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东风（2/2）

苏沐顷叹了口气，站起来将她按下来，坐好，对着她说:“也许眼睛会骗你。小七，如果这一天无法避免，我请你相信你自己的内心，心不会骗你。”

钟琪没有说话，偏过头不敢看他，心不会骗人，但会偏袒，也许那一天，我偏袒的人不是你。

苏沐顷心中晃过北朝、南朝、庄家大火、溪云寨大火，火中来来去去的人，那些举手执棋，定人生死的黑暗之手，缓缓说道:“溪云寨、王城是玉绳的战场，南朝朝廷、淮水军营是魏庄的战场，而北朝的整个天下就是我们的战场，这是生于权力中心的我们无法避免的人生，小七，不管你如何想，战场它一直就在那里，战争已经开始了，而你，也避无所避。”但我，会尽力护你安好，他内心默默的加上一句。

钟琪看着这样正气严肃的他，不得不折服于他的冷静，他的长远，他活得很清醒，面上云淡风轻，内心走的每一步都蕴含着他想天下太平的理念，他将这样的理念糅合进他的灵魂，朝着目标，负重前行，他始终坚定如一，他如此笃定他的选择是光明的，是对的，这样的光明，值得他付出一切去完成它，故道阻且长，他却甘之如饴。

钟琪端起一杯茶敬他:“谢谢，我明白。你叫我选择听从自己的心意，如果有一天，我没有选择你，也请你原谅我，对不起。”

苏沐顷眼中划过一丝伤痛，一口饮尽杯中茶:“还没开始选择呢，就跟我说对不起了，看来届时多半我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了。虽然我本不愿你左右为难，宁愿你果断选择舍弃我。但亲耳听到从你口中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我依然觉得心上像被你狠狠的扎了一刀，即便如此，我希望这把刀扎了我也就罢了，就别再扎伤你自己。”

钟琪呐呐回道:“也许是因为把你当做自己，所以才会第一选择不是你，毕竟自己放弃自己，不算背叛。”

苏沐顷哈哈一笑:“为了这句话，就算被放弃，值了。你只需记得，就算有这么一天，我也不会怪你，我明白你放弃我的苦衷，所以不要伤了自己就好。”

钟琪有些想要流泪，明明自己说的那么伤人的话，可他想的却是不要伤她自己，脸微微发红，好似刚刚喝的不是茶，而是满满的一杯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说很感动，说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矫情！想了想，抬起头说:“有你在身边，我一直很安心。”

人未到，声已到:“酒来了！”

杏花白是黑瓷瓶上雕刻一朵白杏花，醉东风是白瓷瓶上雕刻一朵粉桃花，这样的风雅好似与这个叫三萹的边境小镇一点关联也无，违和却不反感，有一种美景此间难得之感，更是珍之惜之。

“老板娘，好生风雅，一点也不像这样乱世边境长大的人。”苏沐顷不吝赞道。

“搬来这里十多年了，渐渐大家都忘了我原本不是这里的人，我自己也就忘了。”老板娘面上笑着，声音到底带了几分惆怅，但也只是那么一刻惆怅，转头就乐呵呵对钟琪说:“小娘子，尝尝醉东风，这可是我压箱底的手艺，这边都是粗汉子，这些年我都没机会拿出来喝呢。”

钟琪端起酒杯，送一口入喉，先是一股甘甜，而后一丁点涩涩的酒意，最后只于桃花香味氤氲口中，回味无穷。

“好喝。”钟琪笑看杯中酒，连颜色也这么别致，应该给丽阳带一壶回去给她尝尝。

“必须的，我亲戚家一孩子也喜欢，只是亲戚家出了事，她也就失踪了，若能再相见，也有你这么大了，应该长得也如你一般好看，一般气质温雅。花底醉东风，好景宜同寿。这名字‘醉东风’还是她取的呢。”姚翠玉也喝了一口醉东风，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一些旧日的回忆。

“花底醉东风，好景宜同寿。想必这个姑娘很爱读书，才华出众，才取了这么好听的名字。”钟琪问道。

“嗯，是个好姑娘，可惜了，可惜了。”姚翠玉连连叹气。

“老板娘，最近流寇多吗？”苏沐顷见两人为一陌生姑娘叹息不已，插话问道。

“老样子吧，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大约是钟将军有近半年没来军营，没人镇着这些兵油子了，听人说钟将军大婚了？”姚翠玉回道。

钟琪神色略变，但很快恢复正常。

“哦，这我可不知，那可有流寇来老板娘的酒馆闹事？”苏沐顷装作不经意问道。

“那倒没有，我只是寻常一卖酒的，赚点糊口钱，可没什么积蓄。”姚翠玉顺口接道，好似早就想好的措辞。

“哦，那就好，上次从老板娘这里喝酒尽欢，不想回去路上竟险些着了流寇的道，我总想着要告知老板娘一声，多少还是防着点儿。”苏沐顷将剩下的半杯酒一口饮尽。

“多谢提醒，我会多加留意。”姚翠玉呵呵笑道，只是这笑有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