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1/2）
钟自明和应然曾试图去找谢兆解释, 但是谢兆却始终闭口不谈, 搞得钟自明和应然进退两难。
因为这件事，钟自明连着好几天都在生自己的气, 他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才让别人抓到了把柄。这几天里他压根不敢和应然太过亲密, 当着别人的时候装普通朋友，不管应然如何安慰保证都不再放得开。只有在回了房间后，他们才能找回曾经同住时的相处方式。
两人像是一对在开展地下恋情的情侣，这种状态让应然无奈得很, 但钟自明却好像“乐在其中”。
后来还是伏屛把他叫了过去，跟他私下谈话, 告诉他剧组已经帮他澄清了，还说谢兆就是这样的脾气，看见不顺眼的就要骂上两句, 伏屛自己和他第一次合作时, 他甚至连导演都敢骂。
钟自明倒是始终看得开，只是互联网看不开而已, 一点小事就能引起粉黑的十几轮大战。
有时候钟自明不仅是厌恶黑粉, 也对自己的粉丝有些不解。她们试图解释一切可能存在的黑点，仿佛钟自明是个不能有缺憾的神仙。
而这种心态却反而伤害了她们自己, 每每遇到所谓的“实锤黑料”，便会有一部分人脱粉回踩，比之真正的黑子, 她们骂人的话只会更脏, 态度只会更恶劣。但是在所谓的“反转”之后, 这部分人又已经彻底销声匿迹，没有道歉，没有悔悟，所有的恶意像是脏水一样劈头盖脸地往钟自明身上浇灌着。
然而实际上他也只是多活了一辈子的孩子，却不得不学会在强大的压力和自身的本性之间找到平衡。
*
一个星期的武术教学结束后，迎来了整个剧组的剧本围读大会。
剧本围读会是伏屛的戏开机前永远不可缺少的一环，伏屛有自己经常合作的黄金编剧，在一场围读会后，编辑会根据不同演员的风格和演绎方式调整剧本细节。比如这次围读会后，钟自明的台词就被改得更古风一点，男主的戏甚至被删掉了三五场，钟自明和谢兆的对手戏加了几场。
钟自明看着男一号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无辜躺枪的那个人。从关兴超的罢演，到钱理没来由的敌意，再到现在男一号直接默认是他抢了戏份。钟自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一场围读会后，谢兆的态度反而对他好转了一些，甚至在钟自明叹气时说了一句：“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愁事，不过都是少年强说愁。”
钟自明再次无言以对，毕竟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实年纪说出来，否则把老人家吓出个好歹来就是他的罪过了。
而直到后来，钟自明才明白，谢兆对他的态度好起来，纯粹是因为有男一号这个更不敬业的人做对比。
男一号黎阳嘉，选秀成员出身，以组合身份活动了几年后单飞，专攻影视。在一众爱豆出身的明星中，他的演技还算拿得出手，当年演青春偶像剧时也有过“国民男朋友”的称号。
这几年黎阳嘉正尝试转型，上一部电视剧是为他定制的，但是数据扑得很惨，因此在《帝王令》选角时，他的团队费尽心机把他塞了进来当主角。
伏屛对黎阳嘉的演技不甚满意，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的古装剧市场不太景气，要是再没有一两个能拿得出手的流量，怕是没法卖出好价钱。尤其黎阳嘉算是流量里演得还行的，钟自明又是个性价比极高的，再来两个老戏骨，倒也撑得起一部戏。
但黎阳嘉似乎对自己的定位缺少清楚的认知的，他不仅压根没参加前期的培训，更是在剧本围读会当天迟到了整整半天。
不参加武打培训可以理解成要使用武替，但作为男主，在剧本围读迟到便确实是没有敬业精神的表现了。他戏份最多最密集，他没出现，大家就只能就着配角这点戏翻来覆去地看。
谢兆是第一个生气的，在等了黎阳嘉一个小时后，他几乎要掀桌而起，勉强被坐在他身边的钟自明劝住了。而就是坐下一转头的工夫，谢兆看到了钟自明画的密密麻麻的剧本。
“这是你自己画的？”谢兆边问，边拿过去随意翻着，却看到了钟自明连男主的戏份都标注了出来，还在不同部分用了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分别代表着情感转变，剧情前后伏笔等。
谢兆对他的剧本产生了几分好奇，追问他是不是能背下来别人的戏份。
钟自明给谢兆解释，他能背下来主要情节的全部剧本，谢兆还不相信，非要考上他几段，见钟自明能对答如流才作罢。
谢兆为人耿直，快人快语，批评钟自明时毫不留情，夸奖时也是毫不吝啬。在黎阳嘉的对比下，钟自明简直成了新时代演员楷模。
而等到两个小时黎阳嘉还没来时，就连老好人脾气的编剧都开始有些不满意，伏屛却还是笑眯眯的不见一点愤怒。
“小伏，你不能这么纵容演员的啊。”谢兆比伏屛辈分还大，自然说话无所顾忌。
但伏屛只是笑了笑：“我们先跳过他的部分往下顺吧。”
等读到一场过渡戏时，其中穿插着黎阳嘉的不少对话，编剧刚想指一个工作人员来读这部分，却被伏屛挥手制止了：“不用了，这部分把小黎的戏份删掉吧。”
瞬间，屋子里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钟自明也是后背一凉，原来伏屛不声不响竟然是在这儿等着呢。编剧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剧本上记录了一笔。
而直到下一场过渡戏也是这么处理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伏屛是真的生气了。拍摄通告单和合同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演员有义务参加剧本围读会，但黎阳嘉一直没出现。在大家都以为伏屛不想追究之时，他却用实打实的戏份给了黎阳嘉警告。
午饭前的最后一场戏正对到黎阳嘉的一场独角大戏，伏屛一合剧本：“这场戏分给弟弟演吧，逻辑也是说得通的。”他带着疑问看了一眼编剧，编剧立马表示可以。
制片在一边劝道：“老伏啊，男主的戏份就这么删，不太好吧？”
伏屛笑着合上剧本：“他不仁我不义，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况且我动的戏没有一场影响剧本的完整性和逻辑。”
他又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读了一上午大家都不饿的吗？还不快去吃饭？”
这下大家才一哄而散，留下呆呆的钟自明，他还在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哪里得罪过伏屛，别突然也把自己的戏份砍掉。
*
等黎阳嘉下午赶到时，他尚不知道自己的剧本被改动过，给一圈前辈依次道歉过后，专心致志地跟着读剧本，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迟到。
伏屛笑着欢迎他，也闭口不提上午发生的事情。导演不提，自然其他人也不敢说。因此等次日，黎阳嘉拿到剧本之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彼时钟自明正在外景候场，就看到黎阳嘉从化妆间冲出去，直冲到了导演面前，隔着几十米，钟自明都能听见他质问导演的声音。
“伏导，为什么我的戏份会被删掉这么多。”
伏屛装模作样地接过剧本看了看：“这不就是一场戏吗？”
“这只是一集，”黎阳嘉气愤地说，“还有几集也都有删减。”
“哦……”伏屛将剧本递还给他，怡然地靠在躺椅的椅背上，甚至还晃了一下。在黎阳嘉的耐心到达极限时，伏屛才开口：“是我让删的。”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剧本围读会上第一个上午你不是没在嘛，我和编剧水平有限，也不知道怎么修改合适，就干脆删了。”
即便在这个距离，钟自明也能感受到黎阳嘉的愤怒，他甚至还担心黎阳嘉暴走，像是关兴超那样，突然罢演，或者要求编剧把他的戏份加回去。但黎阳嘉没有，他只是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剧本，用力到手指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伏屛却突然笑了一下：“整部剧你是绝对的大男主，几千场戏都演了，还差这几场？”他语气随意，又是笑着说的，仿佛黎阳嘉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钟自明一个旁观者都觉得伏屛这语气有点气人了，但黎阳嘉不愧是娱乐圈中摸爬滚打过来的，竟然咬着牙道歉：“伏导，抱歉，上次我迟到了，确实不太好。”
“算他识相。”剧组跟钟自明的化妆师突然在他身后开口。化妆师叫小江，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也是钟自明的粉丝，这次能被分到给钟自明化妆显得十分兴奋。她又嘴碎话多，因此有时候一整天钟自明都在听她吐槽。
就像现在，钟自明突然被她问道：“自明，康导的新戏你是去试镜了吗？”
“什么？”钟自明下意识否认，但实际上他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康导，康子镇，是蜚声国际的大导，是国内影坛的顶梁柱导演。早在二十年前，他的电影就出现在国际各大电影节上，各大奖项基本拿了个遍。
到了近些年，康导人上了年纪，不愿意也不需要再去迎合资本，想拍什么题材都有人赶着送钱来。而能演上康导的电影自然是所有演员的梦想，罗卡和钟自明也不例外。
罗卡消息来源比较广，因此甫一得知康导在筹备古装权谋大戏时，就动起了心思。而剧中的王爷一角正式开启试镜时，钟自明自然也被安排参与了试镜。
试镜后罗卡刻意嘱咐他要严守试镜的事，康导生平最厌恶的事情就是用他和他的电影炒作，因此从去试镜，到现在他收到了被拒绝的消息，全程他都没跟别人说过一个字，他也相信罗卡不会告诉别人。
那小江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在试镜结束后，钟自明对结果比较乐观，虽然康导全程都没给他什么表情，但是选角副导演始终在微笑点头。因此当他收到生硬的失败消息时，钟自明真的不理解是哪里做错了。
而就在他几乎要忘掉这件事时，小江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愣住了。
见钟自明还要否认，小江举起了手机：“不止我，全网都知道了。”
钟自明眼前发黑，连忙打开微博，只见首页飘着的都是钟自明即将参演康子镇新片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又被康子镇工作室宣告是谣言。
他正准备联系罗卡，却突然轮到了他的戏份。钟自明只能浑浑噩噩地站到了镜头前，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但实际这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全凭肌肉记忆演完了一场戏，竟然没忘词也没走位出错，伏屛对演员还算宽容，正常的三条之后就喊了过，钟自明这才有时间联系罗卡。
“你都知道了？”罗卡平稳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让钟自明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我刚知道，就来问问你……”
罗卡嗯了一声，对隐瞒他这件事没有丝毫的负罪感：“你拍戏不能被打扰，我就没让他们告诉你，更何况你也帮不上忙。”
罗卡这话不中听，但其实没错。不管是哪家公司的哪位艺人，在公关上都是没有置喙之权的，因为但凡涉及到自己，人都难免不冷静。
钟自明现在也能体会到这种状态，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也能不给罗卡的工作拖后腿。
罗卡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到钟自明的耳边，但他同时还在安慰钟自明：“你放心，反正这次试镜已经黄了，被嘲两句是必然的，但是到底怎么回事必须弄清楚，不然下次还会中招。”
“我懂。”钟自明不再打扰罗卡工作，挂掉电话继续去拍摄了。
这两天剧组里没有武打戏份，应然去上个剧组进行后期录音工作，两人“小别胜新婚”的日子还没过够，却就要再次分开。
钟自明躺在标间的一张床上都觉得十分单薄，只能用自己的衣服堆满了另一张床，营造出应然还在的样子。
来这里拍戏是钟自明初次在南方过冬，原本以为北方的酷寒已经是让人招架不住，但南方那股阴冷的气息却反而给他冻傻了。
应然常年习武，就连体温也比旁人高上一些。因此有应然在身边他才能睡得暖和舒坦。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裹着羽绒服盖着棉被，苦苦地等着空调加热屋里的空气。
钟自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没遇见应然的日子是这样过来的，应然离开后的日子也是这样过的，偏偏这次就离不开了，非要应然在身边才能安心。
*
一夜浑浑噩噩地过去，钟自明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沉，他吸了吸鼻子，感觉又有点感冒。
助理随身带着感冒药，连忙给他喂了两粒，他就又匆匆赶去了片场做造型。
小江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昨天说错了话，给钟自明化妆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道歉：“自明你别往心里去，现在的艺人哪有人不用自己的角色炒作的。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网上的人不会太当真，哎也不是……”
“没事。”钟自明想给她的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被小江制止了：“别笑，画眼线呢。”
钟自明吐了吐舌头，又重重地吸了下鼻涕。他再次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好不容易熬到要过年放假了，却偏偏在这时候感冒。
一晃神的工夫，罗卡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却让钟自明浑身发凉：“是苏铭搞的动作。”
苏铭，这个名字许久未见，以至于钟自明第一下没反应过来。但随后，穿越之初的记忆就排山倒海般涌过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苏铭，是在医院的病房中，他突兀地闯了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喊出要分手，若不是当时的钟自明已经是另一个灵魂，定会又难过又痛苦。
而事后通过别人的议论，钟自明也隐隐知道，苏铭在和曾经的钟自明恋爱期间，只是把钟自明当成提款机，而曾经的钟自明却乐此不疲，坚信苏铭对他也是真爱。
现在看来，那个被父母爱护着长大的钟自明，在感情面前也是傻得可怜。
“所以苏铭拿到角色了？”钟自明问。
罗卡秒回：“对，你有什么想法？”
钟自明手指胡乱点了几下，输入了一串乱码，又都删掉了。
他沉吟许久，最终用了伏屛的话回道：“他不仁我不义。”
这回罗卡隔了很久才回：“行，我明白了。但是这次不行，不能彻底跟康导闹翻，等我再找机会，一定报这一箭之仇。”
钟自明放下手机后，还觉得指尖有点颤抖，天知道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时要多少的勇气。他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是硬气的性格，大概是从小到大得到的爱太多，他性格是软软的，不争不抢，遇事也是习惯退一步。
但自从进了娱乐圈，他渐渐明白，这里比吃人的宫廷更要可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里容得下善良，却容不下软弱。
罗卡早就和他说过，被欺负了是要还回去的，不能忍气吞声，不能告诉自己原谅了就算了。钱理来黑他的时候，他忍了一次，因此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连苏铭这个“有罪”的劈腿前男友都敢默默地踩上一脚。
只是偏偏现在机会又不对，苏铭已经签了康子镇的组，罗卡投鼠忌器不敢动作，他们不想忍也不得不忍着。
小江感受到他心情不好，连上妆的手法都轻了不少。
钟自明焦躁地被人摆弄，却有些坐立难安。他今天的状态非常不好，却正巧有和谢兆对戏的戏份。因为谢兆的质疑，他向来用尽全力演好和他的每一场对戏，但今天的状态，怕是又难免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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