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任惟伊便是这样,静静的坐在大树下,一边回忆,一边画画。
其实她的画功很一般,不算丑,也绝不算好。可是她只有这样做,才能把记忆保留着。因为她害怕终有一天,她会渐渐忘记了这些东西,这些对她来说曾经是她生命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事情还没有发生,她便在害怕和担忧了。或许是因为她知道,生命里很多东西都来不及让她抓住便溜走了,所以她的每一步都是带着不安和恐惧的。
还未享受过当下,便开始担心未来了。
任惟伊一边画,便总是会想起自己的爸爸。她想着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如果爸爸在的话,他会跟自己说些甚么呢?还有往后呢,她一天一天的长大,十七岁,十八岁……然后会到了一个阶段,她一天一天的变老,五十岁,六十岁……
但爸爸还是三十七岁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了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的一句话:「然而她却二十岁了。而且到秋天我也会变二十岁。只有死者永远还是十七岁。」
就像她的爸爸,永远都是三十七岁。
那样算不算是一件好事呢?她心里想着。
这样的话,她的爸爸便永远不老。就算她自己老去也没有关系,只要爸爸永远都是那个模样就好了。
——一直那样的年轻,浓黑的短发,眼角只有几道的皱纹,有力的臂膀,还有经常穿着黑色的球鞋……她一直默默地想着。
忽然间有人在她的右边停下了脚步,她无意间一瞥,是一双黑色的球鞋!
她不能控制的欢喜若狂,赶紧抬头看。
她心里想,难道爸爸真的回来了?就算不能永远回来都好,就算只能回来一段很短的时间也好,让她看一眼吧!让她见一面吧!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那些之前来不及说的,只能留在心里慢慢凋萎然后越埋越深的,现在真的很想有机会可以告诉他。
她满怀期待的抬起头来,几乎连手里的画册和笔都要拋掉了。
然而她看见的,只是林天宇。
她想都没有想过会是他。
怎么会是他?
那一刻她的表情彻底僵住,一部份来自讶异,一部份来自失望。那期待来得这么快,但后面那失落却沉入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她愣住了几秒,没有说话,然后便生硬地低下头,二话不说继续画她的画。
林天宇虽然不明所以,却忍不住笑了笑,坐在了她旁边,调侃道:「你的表情怎么还是那么实在啊?看到我很失望?你约了谁?」
虽然任惟伊一向是表情冷冰冰的人,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知道,但他自问自己有好几次都看到过她別的情绪,所以就算她与平常有甚么不同,他大概也能明白的。见怪不怪嘛。
然而今天的她好像又有点不一样,单单是刚才第一眼的那个反应,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如此期待的眼神。
他忍不住想,她是在期待着谁。
「没有谁。」任惟伊的声音冷清清的,说的也是大实话。
他每次都觉得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朵独自开着的花,高傲地独立著,拒绝任何人靠近。
「是么?但你刚才的表情说你有。」林天宇眉峰一动。
任惟伊没有说甚么。她心里自有期待的人,不过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罢了。说到底也是一场无可救药的空欢喜,也许是他把自己拉回现实的。
林天宇坐了在她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閒适地低著头,眼光盯着她画的画。
是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张开双手,虽然头发凌乱了,衣服吹歪了,但看上去很是自由自在。
他不知道任惟伊竟然连画画也在行。
「在画谁?你么?」林天宇问道,但他想这应该不是她,因为画里的人是长头发的,但任惟伊是一头及肩的头发。
任惟伊摇了摇头,答道:「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为甚么要画,他没有懂。只见她画上了大海,又有云朵,他觉得这地方很漂亮。只可惜这画没有颜色,如果再加上各种人间颜色的话,一定会更好看。
「这是哪里?」
「黄金海岸。」
「你想去?」
任惟伊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不想。」
不想去的地方又为甚么要画,林天宇也是没有懂。但任惟伊很是专心地继续画著,他便也很是专心地看着她画。
过了不知道多久,轮到任惟伊缓缓地问:「刚练完水?」她闻得到他身上游泳池的味道,还有记得刚才瞥他一眼时他还没干透的头发。
林天宇「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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