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初吻（2/2）
一触而走。
也不知道十八岁的少年和十七岁的少女，谁更慌张一点。
直到送女孩子回家的时候，看着姑娘一直捂住身前，少年人才反应过来，脱下了自己纯黑色的学生装外套，罩在了女孩子毕露的曲线上。
又激动得脸红，又被雨浇得发冷，心里倒还高兴得滚烫，这回没人在后面追捕，也敢伸手去牵心上人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开心得像个大雨里狼狈微笑的傻瓜。
比起蒋凌西和颜钟意拍的第一幕久别重逢的吻戏来说，这场少年少女的初吻，更像是嘴唇简单碰触的亲，而不是情人之间互相纠缠的吻。
这种躲避在狭窄小巷里的场景，影视剧里实属多见。俊男美女，亲密暧昧，呈现在荧幕上，倒是令人脸红心跳的。
但是拍摄起来，倒未必很浪漫。
对于同一场景下顺序发生的镜头，蒋凌西一般都要求按照时间顺序拍，尽量同一天拍完。
绝不会先拍吻戏，再倒回头去拍躲避追捕。
因为会有太多人力无法注意的小细节，在曝光之后，被观众看出漏洞。
明明逃跑的时候，掉了一缕头发下来，怎么拍吻戏的时候，发型又完好无损了？
明明衣角被碰脏了，怎么镜头一转，又浑身上下焕然一新了？
两个人前前后后在混乱中躲避追捕的镜头，因为涉及不少动作和诸多群演，拍了接近两个小时，才轮到了吻戏登场。
前奏还很长，重新现场堆墙，调洒水车，云云。
墙是现场拆了又重堆的。因为测量之后，躲进巷子里来的那一串动作，为了肢体施展和方便拍摄，需要宽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而从靠在一起直至初吻，要是太宽了，肢体距离就远了，就没有那个必须紧紧贴到怀里去，以及一低头就能吻到的亲密氛围了。
如果光靠演员自己主动贴近了搂抱，人设就奇怪了——明明你后面还有那么宽距离呢！你站远一点不就好了吗！
小巷两面用的道具墙不太一样。
蒋凌西背后那一堵道具墙，算是比较坚实的硬体墙面，方便拍摄时演员要靠在上面，需要承重的。
而颜钟意背后那一堵墙，说是墙，实际上非常轻，倒下来还不是一整面墙，而是一大块一大块像积木一样的道具。
毕竟谁知道剧里要用多长的巷子，谁又知道两个演员需要多宽的距离，才能正好不多不少地彼此贴住躲在里面啊？
测好了机位的角度，排好了定点的位置，就把主演关了进去。
蒋凌西和颜钟意按照之前走好的光位，卡好了点，牢牢地贴好，工作人员才搬着那堵轻飘飘的墙，开始贴着颜钟意的背，一大块一大块地摞起来，造出一堵斑驳而破旧的墙面来。
精准卡位，活像是这堵墙，就是为了男女主初吻这场景，拔地而起、量身定做的一般。
绝不少一分距离，那会让男女主根本钻不进去，卡在其中。
绝不多一分距离，那会让女主能有空隙可立，必须得让她害羞又紧密地依偎在男主的胸口。
搬完了墙，固定好了，卡好了男女主，工作人员就撤了出去，准备去调洒水装置过来浇他们。
蒋凌西这几天表现真得挺好的，又专业，还绅士，卡好了那一分对女主演应有的距离，既不过分的生疏冷淡，也不过分的亲密贴近。
这会儿颜钟意迫于场景需求，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了他身上，柔荑也抵在了他胸口上。
民国女学生装的袖口短，刚刚过肘，会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腰身收窄，则恰恰好卡出一抹柔美曲线。
他也没有趁机占个便宜，重温旧梦，顺势将手搭在颜钟意纤细的腰身上。
蒋凌西只是靠着墙壁，在等道具组调洒水车过来造雨，两只手安静又老实地垂在身侧，还记得叮嘱颜钟意一句：“洒水车造的雨水不太干净，一会儿你小心点。”
说话时带着胸腔共鸣，结实而跳动有力的心口，就在颜钟意的手掌之下，轻轻地震动。
蒋凌西这几天堪称是个温良谦恭让的乖宝宝，但始终还是没有压住颜钟意脑海里的那点怀疑，并且越放越大。
这场戏没清场，也不可能清场，工作人员为了造雨的准备，很是忙碌。
雨中初吻，也无需现场收音。两个主演卡在这里，前后各是一堵墙，倒是得了片刻四周无人的宁静。
颜钟意没回复蒋凌西说雨水不干净的叮嘱，毕竟洒水车里也不可能装一车子纯净水。
“蒋凌西。”她喊了他一声。不像在剧组里交流工作时喊他蒋导，就全名全姓喊的名字。
因为她想说的是私事。
“嗯？”蒋凌西原本侧头在看道具组的动静，没有一直低头盯着颜钟意，即使低声叮嘱她小心雨水的时候也没有。
此刻听到颜钟意喊她，他转回视线，低下头，垂眸盯着自己胸口处的颜钟意，那点微妙又暧昧的氛围，就肆无忌惮地浮了出来。
“你真的……有拿常安当我的男朋友吗？”颜钟意低声问他。
蒋凌西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一笑，颜钟意手心撑住的胸口，震动就更加明显了。
他眼睛微微一弯，那属于蒋凌西本人的气质，就从民国学生制服里，悄无声息地露出了痕迹。
蒋凌西说了实话：“没有。”
听了蒋凌西的回答，倚在他胸口的颜钟意就安静下来，不再做声了，看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引得蒋凌西又主动问了她：“干吗突然想起来问我？”
颜钟意没回答他，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反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不觉得常安是？”
蒋凌西沉默了一会儿，不想给她剖析自己的想法，也不想点明自己曾经很在意很吃醋，觉得她就是喜欢艺术相关专业且颜值合胃口的类型，觉得自己对她不特别，也不唯一。
蒋凌西突然抬手，捏了捏颜钟意垂下来的发尾。
颜钟意有点莫名地看蒋凌西拿指尖轻轻捻了捻她的辫梢。
她很少扎辫子，除了戏里的形象要求，平日里基本都是发尾带卷的长发。
“头发其实挺奇怪的，不含神经，没有痛觉。但摸头发又是个比较微妙的距离，不像碰到别的部位那么敏感，却又很亲密。”蒋凌西没有很过分，碰了下，就松开了，手臂又垂回了身侧。
他冲颜钟意微微笑了笑，解释道：“不管你有没有新男友，我在片场拍吻戏不喊卡，你都会生气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有了新男友，我只是摸了摸你的头发，你也会生气的。”
刚刚确实没有生气的颜钟意，不由得横了蒋凌西一眼。
她怀疑蒋凌西扣留了一句话没说出口。
即使她没有新男友，还是单身，但如果她现在真的讨厌厌恶蒋凌西了，那他摸她头发，她也一样会生气的。
倒推回去，起码她现在也还是不讨厌他。
颜钟意这回的目光不含嗔也不带娇，确确实实就是横了他一眼，但蒋凌西莫名还挺高兴。
“那你这几天，这么收敛？”颜钟意没好气地问他，对他在片场里清场还死不松手的第一场吻戏记忆犹新。
“颜颜，如果之前我让你觉得难受觉得不舒服了，我可以学着退一步。”蒋凌西在嘈杂的片场里，放低了声音，和她说话，“但我学不会放弃。尤其学不会放弃你。”
颜钟意没回答，没对蒋凌西这依旧不肯放弃的宣言作何表态，她只是依稀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等待楼上再掉一只靴子的房客，此刻终于掉了下来，反而心中安稳似的。
“你就当是，我在学着把欠你的都还给你。”蒋凌西同她说。
“你欠我什么？”颜钟意抬眸，看进了蒋凌西幽深又明亮的眼睛里。
“没有正正经经地追求过你。”
蒋凌西想，当年他和颜钟意在一起得那么快，其实根本也没有真正地追过她。
那就当是如今，边学习边实践，慢慢地把欠她的，都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