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1/2）

Chapter 10

周遭是一片混乱的鸣笛声。

司朗的双膝死死地抵住仪表板的前围，在他打算换车道停靠时，他分心了。

为了躲闪后车，他下意识地踩下油门冲往人行横道，最终以六十码的车速撞上右车道路边的树干。那一瞬间，他听见前大灯爆破，车身被撞得几乎扭曲，驾驶座前方翼子板深深凹陷。

这不算是一场严重得无法弥补的车祸…他当然活着。

当时的缓冲却让他的双膝剧痛无比，如同震裂。

安全气囊爆开，身体软绵绵地陷入胀热的空间内。

“先生！你还好吗？”

他隐约感到自己被抬入担架上，穿着橙色工服的消防员在眼帘前晃动，司朗庆幸自己尚有意识，然而他笑不出来。

整具身体十分疲累，在救护车里停留了二十分钟，天顶换成了耀眼的白炽灯。

他嗅到一点血腥，他的额头磕破流血，而膝盖的刺痛是骨折，两条腿发麻、肿胀，到了急救间，检查、做CT、上药、包扎。医生的指尖刚一触碰他膝盖的骨部，他便痛得不能自制。

司朗被转移到安静的病房，时间十分漫长，两腿打上厚重的石膏，被吊在窗沿上抬高。

“我怎么样？”他问护士。

“粉碎性骨折。”她轻描淡写地做笔记，每天对各种事故司空见惯。

“要多久才能恢复？”

“我不清楚，最少要静养半年。”

半年，六个月，如雷轰顶的数字。

“惟轩呢？”

司朗心中一紧，“那个和我一起出车祸的人。”

“他暂无大碍，不在我们医院。”

不如说那个人是安然无恙更为妥当，受损最严重的只有驾驶座前方的车轮和翼子板。

如果当时的车速再高一点，司朗的膝盖彻底撞破至爆裂，等来的结果会是截肢，还好千钧一发时触发了安全气囊，身体上没有其他损伤。

“我真的要半年才能恢复？”司朗再度问道。

“我问你，你的腿有没有知觉。”

她的问题换来司朗的沉默。

“你的车送去报销了，有什么事联系你的家人哦。”

护士放下他的电话。电话没有受损，沾上一股硝烟味。

他开了快十年的车，头一次出现这种事故。

司朗向来稳重谨慎，做事规矩，令人放心。第一次车祸，一来就让他双腿骨折，若是被朋友知道，肯定会认为不可思议，这不该是发生在司朗身上的事故，天不遂人愿。

他清醒到后半夜，两腿的悬挂的姿势纹丝不动，他像一块雕像，沉重而散发铁锈味，也像一个被汲取了所有的养分的昆虫标本。

他出身蝼蚁，拼劲浑身的力气才搏到今天，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他小时候在福利院是怎样艰难地长大，心中最害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在作祟，他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周围的同事朋友，都以为他出身还不错，品位也高雅。

此刻，他觉得自己被再次打入了这个城市的底层，因为，电话联系簿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联系的人。他不是没有人脉，而是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穿，所以他要好好想，到底可以和谁讲。

他的家人？

惟轩算不算他的家人，如果算，他应该主动出现在医院，而非在事故后就消失无踪，留下一条短信，他要把他们的公寓退租。

他们从十几岁起就认识，后来一起搬出谢家，同舟共济地度过了八年。如果这样的关系也能说散就散了，他的确找不到第二个能够联系的人。

来到医院整整十七个小时，司朗按下了关机。

他在等，等医院出示一份出院报告。越快越好。

粉碎性骨折，恢复不会那样快。这种伤，比去年在精神病院摔倒骨折的养母，还要严重几倍。

在这种僵直的身体状态下，他终于有了一点睡眠。天微亮，又醒了过来。

与昨晚不同，他的床边多出一个人，是他最不想看见的家乔。

他不想看见他，好像他的车祸是种报应。他曾经不顾一切背弃谢家的时候，给家乔带来的伤害，就如同这场刹车带给他的痛苦一样坚决，不留情面。

家乔不对他有任何责怪，说到底，福利院所有孩子都走了，不该只怪司朗一人，还偏偏是他爱过的人。

“你为什么不打我电话？我早晨才知道你出了事…”

家乔坐在床边等他醒，眼圈泛红。

“听说熬夜以后疲劳驾驶容易出事。司朗，还好你没生命危险，否则我这辈子该怎么度过？我会一辈子忏悔。”

“这不关你的事。”司朗偏过头。疲劳驾驶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他当时思绪混乱，才有了错误判断。

目前，没人知道他和惟轩在车内发生过争执。他们并不是没有在车内吵过，每次他都平稳处理，这一次却分心了。

他短暂的睡眠里，出现一个梦。美悦张牙咧嘴地瞪着他：诅咒你，诅咒你……

“你的腿…”家乔触目惊心地皱眉，“怎么样？”

“说是双膝粉碎性骨折了，需要静养。”

“要静养多久？”

“大概要几个月。”

“只要好好休息，肯定会恢复如初。”家乔忍着心痛安慰他，但他听不出。

“你可以走了吧？”

“啊？”

“我拜托你出去。”司朗重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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