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颦(十)(1/2)
两天里,花剑月始终没给河神府递信,只让百灵小神给朝然送来一坛子酒。
朝然没收,只道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受不得这礼。
百灵小神只好无奈地将酒坛搬了回去。
夜来,朝然坐在廊下,抬手将河水破开一线,好让自己可以看到天上的皎皎明月与黯淡星光。
人间的天上有日月星辰,神界的天上却只有一片寻不到尽头的混沌。
回龙域之后,她再不能看见这样的景色。
遗憾吗?不遗憾吗?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正如君唯陨灭的时候,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悲伤还是无感。
作为被认定为孟章之名的继承者,她不需要任何软弱的情感,但作为朝然,她却无法忍受失去最要好的伙伴。
于是她先是又哭又闹将自己楼里的摆设砸了个干净,随后安安静静地在满地碎片中干坐了一夜。
次日,使者将她带出孟章神殿,踏上圣路。
面朝钟山,她被灌下一杯取自圣地的极寒之水,从内到外都冷了个透。
她不仅没有哭,还乖顺地向重重风雪后的钟山跪拜行礼,以示自己已经悔过。
代表君唯的星早已拖着明亮的光焰陨落。
那个曾在青龙座巷陌玩儿陶响球的女孩儿有一双琥珀般清澈的浅色眼瞳。
朝然乘风雪长车从圣路回来时,再听不见那“沙沙”的异响与女孩儿爽朗的笑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出那股子由内而外封冻血脉封冻神魂的冷。
百余年过去,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将君唯忘了个干净,但当她在白头山上看见那双不容错认的琥珀眼眸时,那个百余年没人提起的名字脱口而出。
但那个一晃而过的影子真的是君唯么?
星月之光笼罩的神明不止她一个。
白头山上,花剑月倚在树下眯眼看着天上那好像伸手可得的月轮,一边感到无奈,一边又忍不住骂道:“自作主张的死丫头……”
在破屋周围,隐匿多时的阵图借着月华缓缓浮现。
是大衍之阵,却又稍有不同。
朝然那日将酒坛放下的同时也把阵图布下。
从花剑月提起那个阵法之后,她心中的一点怜悯很快被理智战胜,至于那些劝他的话……不过是想让他心甘情愿答应设阵。
虽说他没什么表示,却也无妨她探寻谜底。
青龙一族从老到小,作风是一脉相承的强硬。
正巧百灵小神拿了自家山神大人刚写好的信件往山下赶,半途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与自己擦肩而过,左右看看,什么都没发现,便埋头匆匆赶路。
听闻百灵小神来意,黛姑娘一脸为难:“这……龙神大人刚刚出去了,她也没说自己要上哪儿去……”
百灵小神哀嚎:“龙神大人该不会回龙域去了吧?!那我们山神大人可怎么办呀?!”
来自龙域的风雪长车安稳停在河边。前来接引朝然的龙神齐齐站在长车边仰头看着白头山上突起的异象。
领头的龙神低声感慨:“朝然殿下的神力今非昔比啊!”
年轻的龙神不解前辈此言何意,忍不住小声问道:“大人,若是大衍阵成,咱们可就要在人间多等几日了,神君那边……”
年长者笑得和善:“现如今让孟章神君头疼的可不是朝然殿下,多等几日买殿下一个面子,何妨?”
那问话的青年想起关于那位小殿下的一些不大好听的传闻,低声道:“这位殿下的面子当真顶用么?”
年长者意味深长道:“现在可能不顶用,以后就不见得了。”
青年恍然大悟:“原来神君是想将‘孟章’之名传给朝然殿下么?”
年长者笑着摇头:“我可没这么说……孩子,你生在龙域,可曾见过‘袭爵’?”
青年立即颔首行礼:“学生受教了。”
雷霆从阵图上跃起,一条条游蛇般钻进云中。
朝然挑了块干净平坦的岩石坐下,指间转着一朵暗金的花——金荆棘之花。斐怀离开时将它交给黛姑娘,让她帮忙还给朝然。
花剑月已经倚着树根半死不活地躺在阵图中央,只等压阵之物落下,大衍之阵便会立即开始运转。
朝然将金荆棘之花转了又转,终于还是舍不得,只好自袖中乾坤里摸了一根质地上等的玉箸抛下。
所有异象瞬息间尽归于无。
她支了个屏障隔绝山风,开始守阵。
而花剑月则堕入过去近万年记忆的洪流之中。
他从踏入宗门到飞升成神,从不耐烦搭理一个名为叶颦的丑丫头到为她出头。
先是被狂风吹倒,随后又听见神明的怒喝,叶氏夫妇与叶宅的仆人忙不迭伏地磕头认错随后逃之夭夭。
只有一个孱弱的小姑娘趴在原地看着站在树林边的花剑月,努力咧开一个笑。
花剑月垂眼看着她,低声道:“过来。”
叶颦抹花了脸,撑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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