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二)(1/2)
无数莹白剔透的水泡飞旋着疯狂上涌,每个气泡都无情掳去女人的生机。
女人徒劳挥舞着手臂,胡乱蹬腿胡乱挣扎,可箍着她脚踝的那只手却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她越是奋力想要挣脱,便离头顶那一片月光越远。
迷蒙混沌之中,她突然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走到河边呢?
她为什么想死呢?
若是当真想死,她又为什么要挣扎呢?
她渐渐无法再思考,连本能地挣扎都无法继续。她就要没有力气了。
也不知是否是幻觉,在她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她看见河底也升起月光……
一线明亮的刀光平滑切开河水,笔直而来毫无阻滞。抓着女人的黑影痛吼出声——它的右胳膊被那一线刀光轻易切断,而它的手还牢牢箍在女人的脚上。
它愤怒地看向刀光的来源,没有伤到的左手骤然长出巨大锋利的长爪,随时准备将那躲在暗处多管闲事的东西撕成碎片。
暗沉沉的河水中渐渐显出一尾小舟的形状。舟中一点幽幽蓝光,远看好似鬼火。
黑影不屑又残忍地笑了,它做好了出手进攻的准备,只等那小舟靠近,它便要……
小舟渐渐近了,纵使它双眼模糊,此时也意识到这船并非鬼船,这光也并非鬼火了。
是神明来了。
它当机立断要逃,却被另一道银亮的刀光封去去路。
来人声音温和:“神明不管鬼事,我不会伤你性命,但你若再动一下,小心左手也没了。”
字字如洪钟般响在它耳畔。
或者说……她。
朝然捧着魂珠立在船头,斐怀把玩着一柄不过指长的银白小刀,与她并肩。
方才那两道刀光便是他弄的。
朝然瞥了好几眼,眼神里颇有些羡慕的意思。仅仅一把刻刀在他手中便能有这样可怕的杀伤力,若是换成一柄弯刀呢?换成一把神兵呢?
斐怀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将那锋利的小刀在指尖转了转:“不是什么稀奇本事,也没什么限制,若你想学这个,回去可以教给你。”
朝然道了句谢,将目光转向女鬼:“你是何人?为何在我白川辖境杀害他人?”
女鬼恨恨看着那为一道神力推上河岸的女人,惨然一笑:“来的竟是河神,奴家也是好彩”她拢了拢鬓边飘散的碎发,语气平静却又充满恨意,“奴家延津镇人,杀人是为私仇,应当与河神大人您无关吧?您身边那位方才不是说了么,神明不管鬼事。”
说着,她吃吃地笑了:“您呀,管不着奴家!”
朝然道:“不巧,我接了你们镇民的祈愿,即便管不着你,也会想法子找鬼差来管你。”
女鬼听到“祈愿”两个字,先是震惊,继而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祈愿?李郎竟这般恨我怕我的么?!竟向河神祈愿来拿我!”
她几乎尖叫道:“你竟这么怕我吗?竟这么怕我!”
朝然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想,她莫不是疯了,但同时却也提不起一丝厌恶。
若不是被伤得狠了,她何以能如此之恨。
她紧紧捂住脸,尚未收回的利爪将她的脸划拉出数个口子,可她再无法流出血,亦无法流出泪。
朝然沉默地看着女鬼陷入大悲大怒,良久,才道:“无论你生前发生了什么事,去了地府以后,阎罗判官会给你一个公平的裁断”顿了顿,她接着道,“我且问你,延津这些日子不断有人落水溺亡,可是你做的?现下那些亡灵又在何处?”
女鬼本就是个水鬼,鬼身幽蓝,好在生前容貌还算清秀,成了鬼后,她的模样也不至于太过恶心。闻言,她抬眼看向朝然,声音哽咽:“公平?让我杀了李郎与那小贱妇才叫公平!至于其他人……呵呵呵,死不死与我何干?”
朝然皱眉道:“你没有杀其他人?”
女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面目狰狞,似乎忍痛忍得极为痛苦,可她还是强挤出一丝冷笑:“其他人与奴家无冤无仇,奴家为何要将他们拖下河来?”
朝然看了斐怀一眼,继续问道:“那,你这些日子可见到其他的水鬼?”
女鬼干脆答道:“没有。”
朝然对斐怀道:“我……给地府传信,派鬼差来将这位夫人带到地府?”
斐怀笑道:“你是河神,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问我。我只是来帮你的。”
朝然低头捏传信的法诀。
斐怀道:“只是有一样,你的猜测,验证了吗?”
在女鬼抗拒的尖叫中,朝然缓缓道:“鬼差赶来还需等些时候。这位夫人,照你所说,你应当是被你丈夫与你丈夫外室或是侧室害了性命,但你与那位姑娘身上的衣衫都不过是粗布衫,想来你丈夫也不富裕,他是哪儿来的钱同时养你养那女子的?”
女鬼怒道:“河神这是在为李郎开脱?”
朝然直视她:“不,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说真话。”
女鬼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奴家没有说真话?什么叫真?他负我是真!与那小贱人一同杀我是真!我恨他恨毒了也是真!没钱?我家没钱,他便不能找那不要脸面的婊|子?!”
朝然语气依然平静:“照你这样说也在理,但是方才被你拖下水的女子压根不认识你,不是么?”
女鬼哑然。
朝然见她沉默,颔首:“果然,被我说中了。”
女鬼喃喃:“你、你怎么知道……”
朝然道:“我不知道,方才是诈你的。”
女鬼满脸恼怒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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