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四)(1/2)
一溜小神跪坐在廊下,远远望着河神寝殿,个个一脸敬畏,随时准备听候屋中那位神明的吩咐。
恐怕白川之前数届河神齐聚于此都不能享受这般待遇。
但如今住在这屋里的神明却是之前的河神拍马也赶不上的,被小神们这般殷切隔墙注视着,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神自称斐怀,不知是哪一路神明,在白川源头隐居多年,头一回出现在众神跟前便是这回应了新河神的祈愿踏神道而来。
亲眼目睹神道两侧石像膜拜的小神们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却那一幕。
白衣神明独自缓步而来,未携寸铁,却有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原本被河神府一众小神看好的新河神因那位的到来,地位一落千丈,甚至还将自个儿的寝殿都让出来给那位住下了——虽说这是被小神们强烈的眼神暗示撺掇的。
神明超脱凡俗,即便不吃不睡也不会怎样,但偶尔吃一吃睡一睡有益于神明身心愉悦。
只是,那位……似乎睡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吧?
小神们在寝殿外已经蹲了六七天,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还能看见殿中隐隐透出的结界的流光,他们约摸会觉得那位弃河神府而去了。
虽说,他对河神府没有任何保护的义务,若不是接下了新河神大人的祈愿……
走廊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小神们一个二个蚂蚱似的蹦起来,向走来的二人行礼:“河神大人,黛姐姐。”
朝然见他们一脸慌里慌张的样子,似是想说什么,临到话快出口了,却道:“斐怀没有出来过么?”
小神们点头如捣蒜。
朝然又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想看就继续看着吧。”
小神们暗暗对了个眼神,齐齐跪下行了个大礼,不敢答话。
朝然继续向她的新寝殿走去,长长的礼衣衣摆从小神们眼前划过,小神们一个个脸皱得跟包子似的悄悄抬眼瞄黛姑娘。可黛姑娘目不斜视,跟在朝然身后随她进了寝殿。
听见殿门合上的声响,草鱼小神率先起来,拍着小小的胸脯松了口气:“吓死本鱼了,我还以为河神大人要训斥咱们呢!”
其余小神“是呀是呀”地附和。
唯有田螺小神还皱着脸:“咱们是侍奉河神大人的小神,如今却候在斐怀大人跟前侍奉,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呀?”
河虾轻轻搡了他一下,差点将这矮墩墩的小胖黑推倒:“嘿,现在咱们河神府上下都仰仗斐怀大人庇佑,河神大人也一样。再说了,河神大人那边不是有黛姐姐照顾么?有什么不合适的?”
田螺小神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小声地道:“话虽这么说,但是……”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一众小神的揶揄中。
与河神寝殿相对的,另一座稍小的寝殿中,黛姑娘一件件为朝然脱下繁复的河神礼衣,为她换上轻软的云锦白衫。朝然自个儿则一件件拆下自己发间样式古朴的发饰。
河神每日须得做的事有不少,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着礼衣携瑞器巡视河道,以驱除邪祟,保水脉纯净。礼衣由黛姑娘为朝然备好,瑞器是河神府中的一枚水脉魂珠。朝然只需要由府主小神黛姑娘跟着从白川源头走到白川与入海长河交汇之处走一遍即可。
不一会儿,被礼衣和华贵发饰堆出的庄重河神又变回那个素净的小姑娘。
朝然披散长发靠在窗边。黛姑娘递了一盏热茶给她,她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一边,目光似乎落在袅袅升起的雾气上,又似乎飘向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简而言之,就是在发呆。
黛姑娘已然习惯她时不时的走神,安安静静地垂手立在一旁,并不打搅。
直到茶凉,朝然才轻声道:“黛。”
黛姑娘微微躬身,温和答道:“小神在。”
朝然抬起左手,仔细端详:“因缘线,你说为什么我和斐怀之间连起因缘线呢?”
黛姑娘想了会儿,方道:“大人不信斐怀大人的说法?”
斐怀来到河神府那天,使因缘线显形让朝然看到了它的原貌,后来朝然自己找书来看,这才清楚所谓的“因缘线”其实是一种神明与信众的契约,信众向神明祈愿并送上供奉作为报酬,神明应下祈愿,两者之间便达成契约,神明受因缘线限制为信众达成目的,信众的愿望实现后,神明取走供奉,契约解除。
朝然倒是没有什么自己作为神明不能再成为其他神明的信徒的概念,虽说这主要是因为她现下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她在递出相当于祈愿的求助信时并没有准备相应的供奉,也就是说,斐怀帮她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斐怀神力之强足以俯瞰绝大多数神明,为何什么回报都不要就出手帮她?虽然也不排除他真的闲得不行,将天大的一个馅饼砸在朝然头上了,但若不是呢?他所求什么?
花剑月不是也说过吗?斐怀一定有消去因缘线的法子,更别说他本可以从一开始便不接下朝然的祈愿。
朝然沉默片刻后道:“也不能说是不信。你找来的典籍上说神明之间若是神力悬殊也可以牵连因缘,可我总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对”顿了顿,她道,“斐怀他……莫不是曾与我有什么渊源?”
这个问题便超出黛姑娘能回答的范围了,她斟酌着道:“河神大人,您就任也有十天了,黛还未问过,大人是否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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