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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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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陈香云当即答应道:“我这儿有钥匙,我去给你拿。”

俞晨走进许临的办公室,看到堆满办公桌和地上的各种各样礼品,陈香云笑着说:“病人家属送来不少营养品和水果,可是许临又一直拒绝见我们,他的意思是把东西拿在科里共享…..没办法,我们就把吃的在科里分出去了….免得过期…剩下的都是一些锦旗平安符、写的感谢信什么的…..还有一些年轻人送的音乐盒、折的千纸鹤…..这许大仙儿…可真是老中青通吃…..”

陈香云说着说着,语气也哽咽起来,她拿出手机,给俞晨看了院内微信群和网站上的上千条留言,全部是祈求许临康复的话语,陈香云说:“许临以前对病人家属那么冷漠,没想到他生病以后还会有这么多人祝福他,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感受到了许临内心的善良了吧….这孩子…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善良的人….可又总在为别人做善事….我真的….我….”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泊泊往外流。

俞晨摸了摸那些音乐盒、千纸鹤、锦旗、平安符、一叠不薄的感谢信,对陈香云说道:“回头我用个箱子把这些全都装回去,放在他房间里,他看到这些一定会很开心的。”

…….

俞晨在邢建国的“监控”下办完过户的事情,邢建国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先离开了,俞晨独自坐着地铁,一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醒来的许临倚在床头,输了药水,垂涎的症状已经被控制住,胃也暂时不痛了…..看见俞晨满身风尘赶来,心疼却又无助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俞晨摇了摇头,“没有。”

“我已经知道脑瘤转恶性的事情了,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没什么….你快回家休息吧。”他说得轻描淡写。

“你别管我…你要是放弃手术,那我跟着你一起死。”她语气坚定。

“你这样说…..是要让我现在就死吗?”许临声音很低,颓然靠回床上,语气沉痛。

这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许临几乎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折磨得脱了形,可即便身体已经衰弱到如此境地,许临也从未说过“想死”这种话。

俞晨才意识到自己对石英的那番恶言,也许真的让他感觉到自己成为了累赘。

“许临,我不应该对我妈那样说话让你生气.....我错了,要不…你再打我两下吧。”俞晨俯身把头靠在许临胸前,没敢真靠,怕许临被自己压坏了,轻轻拉过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

“对你动手…是我不好。”许临理了理俞晨耳边微乱的头发,他很少见到俞晨这番撒娇粘腻的样子,想到这女人做出这样子竟然是在自己已经被宣判死刑之后,又是一番心痛。

“还好你生病了,巴掌不是很重….不然我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再被你打破相….我爸妈得找你拼命…..”

本是一句玩笑话,许临却听得眼里酸涩。

晚上,许临的头痛再次发作,反应越加严重,连吐了好几次,俞晨知道他胸口闷得难受,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给他拿着小红塑料盆。

俞达忠和石英下午过来了,给他们带了饭,许临下午吃了不少,现在全部了吐出来。

俞晨看着许临眉头紧皱,不停喘气,俞晨一如既往为他揉着胸口。

过户的事情是邢建国找关系加急办理的,石英在俞达忠的劝说下,情绪稍稍平复,多年和俞晨吵架已经吵成习惯了,再加上看到了房产证上“俞晨”的名字,心知七百多万到手,还是被许临的这番真心稍稍触动,于是下午才主动和俞达忠一起过来送饭。

会好的….两个多月前,俞晨明明有这样的信心,可现在,俞晨的信心早被打击得支离破碎,许临吃下去的东西总在吐。

好在手术日期很快定下来了,就在三天后。

辛主任和其他神外医生都责怪过俞晨,怎么会让许临的病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俞晨没有委屈更没有哭,积极和他们商谈具体的手术安排,一个人打点好一切事宜,连邢建国都为此感到惊讶。

许临不忍看俞晨为他做这些,提出自己来处理,俞晨笑着对他说,“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做好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从出生到现在,只有几滴眼泪是孩提无知时流的,其他都几乎是为许临而流的。

王晞给俞晨打了电话,兴高采烈告知自己怀了吴韩的孩子,吴韩哭啼啼在微信里给许临留了语音:“我快当爸了….许临,给我孩子当干爹吧….你不会死的。”

吴韩没想到的是,在他眼里就像“永动机”的许临,此时却在计划着自己的离开….他想去见许晓晓了,想跟她道歉,也想谢谢她,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安排”了他和俞晨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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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临的平板里,留着数百条录音,都是许晓晓在六岁没有许临的陪伴时留下的,那时候的晓晓,已经能够吐字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爸爸,你知道吗?你让我心里很难过,我一直在伪装自己,假装你还是爱我的,但是你却那样用力地打了我,“姐姐”把这段视频放给我看,我已经不太能记得了,可是滋味不好受呀,视频里的人明明就是我。我每天都活在这痛苦里,用假装很快乐的笑容去面对叔叔阿姨们,跟她们说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脸上的笑容我练习又练习,但我自己知道,我其实只是一个小废物,得不到爸爸喜欢,所以爸爸才会不来看我了,才会那样打我....

我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孩子呢,可是我却听见过别人暗地里叫我小耗子,根本就不应该被生下来,我为什么就不能幸福点,快乐一点,总是要生病呢?…也许我真的只是爸爸的拖累,也是姐姐的拖累….”

……..

“爸爸,姐姐告诉我,你把原本属于我的心脏给了别人….你一点都不爱晓晓,其实晓晓心里一点也不难过,晓晓只是一个小废物,早就明白我爸爸这么优秀,我不可能是你亲生的小孩…姐姐说我是野种….我不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田野里的火种….晓晓很笨对不对….爸爸,自从姐姐把我从阜外医院转出去之后,你就很少来看我了…可是爸爸依然在我心目中是最了不起的医生,最好最好的爸爸,晓晓就算是野种,也永远爱爸爸….你来看看我好不好…晓晓好想你啊….”

许晓晓在录音里对许临一天天诉说着思念,自从梁雨泽为许晓晓办理转院,许临就没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探望晓晓了,他每天都在用工作麻木自己,做完手术一般都是半夜才下台,周末就躲在家里一边抽烟一边看医书,内心的苦闷让他身心俱疲,随着许晓晓一日日病重,许临甚至惧怕见到衰弱的晓晓,不管晓晓在微信里如何呼唤他,他都无法现身….

“晓晓就算是野种,也永远爱爸爸….”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紧箍咒一样,让他夜夜苦思,无法解脱,知道俞晨的出现……

可是,现在,晓晓似乎在冥冥之中安排了开始,也安排了结局。

神外的辛主任在夜晚结束手术后接到了院长的电话,告知有人要为许临办转院,辛磊疑惑此前许临并没有透露过转院的意思,院长神秘地说有人要把许临转到梅奥诊所用最新的手术方法治疗,辛磊一惊,细想一下,许临的脑瘤位置比较深,在国内操刀确实有压力,他已经和神外领域内多个专家会诊,如若按照许临的要求,在不伤害记忆功能区的情况下摘除肿瘤,成功率只有10%左右….

虽然术前说明和手术同意书上的条条款款都比较详细,辛磊和邢建国商量之后,还是准备突破底线地为许临手术,也就是说就算损害记忆功能区,也要为他摘除肿瘤,不完全按照他本人的意愿进行了。

许临这段时间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沮丧,却和六岁时的许晓晓一样,一直在强装笑颜面对周围的人,把房子给了俞晨,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

他想了又想,要不要写遗书,其实留给俞晨一把车钥匙和一张银行卡,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在平板上,打开了word…..

“致所有人:1、我想以自己的方式死去,请大家不必找我。2、决不希望别人为我写什么生平事迹之类的东西,我的生平早已用我的行动写在我的生命轨迹上,“荣”不因手术成功率而多一分,“辱”不因身世基因而少一毫。3、不举办追悼会、告别会、追思会一类的会议,生平不是一个浪费时间的人,也不希望浪费别人的时间。4、将我的尸体交给医学院作解剖教学用。”

简单四条,就是许临此刻所有的想法。

手机上每天都有俞晨的行踪照片,许临知道那是谁发来的,觉得这简直是可笑至极,也许真的像石英所说的那样,自己就是灾难体质,他从不会接受监视他的人作出如此伪善的动作,认为这更加令人恶心,倒宁愿这人和杨禹鲲那样明目张胆地做得狠绝。

清晨第一道曙光划破灰蒙的天际,就在辛磊得知为许临办转院的人竟然是杨卿山后,许临失踪了,病床上的被子折叠整齐,床头柜上留着三样东西:平板、车钥匙、银行卡,这便是许临对人世间的最后留恋。

他开着小昂,再次来到苍树墓园,许临在车上已经感觉自己是在撑着一口气,下车时已经扶着车门蹲在地上,唾沫、粘液、呕吐物,他已经烦透了这些东西。

许晓晓的墓碑位于山顶,距离停车场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许临望着那几千级阶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到达,可是想到许晓晓在生前对自己的期盼,他无论如何都要回馈这份期盼。

此时的俞晨,又一次因为感冒发烧在家里昏睡,俞达忠去菜场买菜了,石英在家里为许临熬灵芝汤。

这一家三口,已经在围绕他旋转,许临在这时却撑不住了。

俞达忠为矿难工人散尽家财的事情,他早已知道,石英嘴毒心软的性格,他也早已清楚,许临始终认为,遇上这一家人,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情。

许临拎着塑料袋脚步艰难地朝着山顶攀爬,一路昏昏沉沉走,一路稀里哗啦吐,步伐越来越沉重吃力,他最终没能到达许晓晓的墓碑,而是在接近一半路程时,就摔倒在阶梯上,再也站不起来,脸贴着逐渐热烫的石阶,轻声说道: “晓晓,野种就是田野上的火种….爸爸来了….来陪你了….”

说完,他一直撑着的眼睑终于合上。

那个男孩,最终坠入绿水湖湖底,对他想要守护的女孩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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