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衫(古风苦)(1/2)
玲珑画舫筝起笛歇,杯觥交错纱幔飞扬,袅娜娉婷风月无边,赵爷儿初见布衣书生。骨簪朱衫,手持古卷立于杨柳堤岸,琉璃冷月落满身清辉。身后万千灯火灿若繁星,书生如九天谪仙,任他三千繁华客皆无关己身。
赵爷儿本是出来透气,无意瞧见清冷书生不由摸着下巴笑道:“有趣。”,作陪的小倌端着水晶杯来寻,轻挥粉拳娇嗔道:“爷儿又看上了哪个?”,赵爷儿圈住美人在细腰上掐了一把,“瞧瞧这厉害的,不上螃蟹倒寻思着押醋。”,说着凑过去就着玉手饮上一口酒,舌尖缠过美人指尖惹起一阵嬉笑乱颤。
打闹一会,赵爷儿再回头画舫已随水飘远,红衣书生已不见了踪影。赵爷儿只当做囫囵醉梦艳色,无关痛痒。摇摇头回到画舫,继续与人寻欢作乐去了。
赵爷儿六岁从军,在军中当个不大的小官,按理说半生戎马本应是个铮铮铁汉,可惜到了太平盛世,赵爷儿活生生养懒了骨头,领了个闲职,日日只想如何寻乐子。年少时在沙场跌爬滚打不识情味如今要腻死在温柔乡才算终了,赵爷儿正值壮年却早已胸无大志,一不想当官二不想发财,只想如此安稳混过一世。
谁知偏就打巧,有缘千里来相会。几日后赵爷儿打马误入春茗文会撞见书生,一群腐儒正论战事,赵爷儿听的有趣儿便寻了个地儿随处坐下。书生落拓朱衫胜三月繁樱,轻描淡写却使悠悠众人哑口无声。有人拍手称好,步履稳健双眼如炬,紧紧盯着书生。
第二日赵爷儿便听闻皇帝微服私访寻到一名能才,赵爷儿忆起那抹耀眼朱红,叹一句好命,转身喝壶小酒便忘的一干二净。
俗话说:人怕出名。书生平地青云,无故熏红了王伦遗风们的眼。那日赵爷画卯归家,恰遇在清茶轩与人争辩的书生。与其说争辩,不如说遇到几个文人癞子,拦在书生面前要与他一争高下。赵爷儿乐了,要不怎么说天意难猜,这接二连三遇见一人必是有奇缘,赵爷儿下马,坐下点了碗茶笑看读书人打仗。
眼看书生不动声色把一众人堵的面红耳赤说不出半个字,有个贼眉鼠眼干瘦小生一时气不过夺过路过的茶博士铜壶欲泼向生背对小生,不知他手上动作,将滚热烫即将倾出,说时迟那时快,赵爷儿摸下随身玉佩反手飞去。铜壶当啷落地,滚水升起白雾后小生握住手腕面露苦色。
“这人呐,心思歪了做不好什么学问。”赵爷儿盘腿坐在长凳上笑说,书生回眸垂目道谢。一垂眉老者护着倒地小生讨好的看着身着武装的赵爷儿直说误会,“没劲儿。”赵爷儿起身拉着书生往外走无人敢拦。
直到看不见茶馆才回身跟书生道声得罪,书生低着头不言不语全无与人争辩时的气定神闲。赵爷儿看着低眉顺眼的书生心生戏弄,隔着衣衫捏了捏,书生猛的一撤却并未气恼,再抬眼看赵爷儿时,又换回面无表情的神色,冷眼请军爷儿自重。
赵爷不撒手只当没听见,凑到生家住何处,书生面有愠色却只不动声色后退两步拱手道:“多谢军爷儿出手相救,有缘再会。”
赵爷儿抱手笑称:“既说相救,还不请我去家饮上杯以表谢意。”
“我见你方才茶喝的不少。”言罢书生转身离去,赵爷便不疾不徐跟在身后,书生快他便快,书生慢他便慢。
行至家中,书生推门而入,赵爷儿在门口朗声高喊:“小人路过此地,天干口燥,望好心人舍杯淡茶。”
书生无奈折身开门说:“给你留了门进来便是,非来耍人。”
赵爷儿跟在身后说:“主人不许,如何敢擅自闯入。”,书生再不应答,取出茶具为赵爷儿烹茶。
赵爷儿笑呵呵的看书生,一套动作走的行云流水,醒茶的档口赵爷儿没话找话问:“这可是龙舞茶?”
书生指节轻敲着木台,“此为武臣老绿。”。
时辰一到,恍然提壶倒灌,水似飞瀑倾下,书生似持剑而舞刚柔并济,自上而下激出一汪清亮金汤。 茶香探入鼻息萦绕不觉,赵爷儿猴急的捧起茶碗一饮而尽,抹抹嘴说:“味儿不错,就是淡了些。”
书生抿嘴不言,赵爷儿放下茶碗说:“后会有期。”,出了门赵爷儿后知后觉抖着手跳脚嗦气直呼烫口。 赵爷儿不是个不识趣的,探出书生不喜他这等碌碌无为之辈,自然没理由再去招惹,便是大街上看见了,瞧没瞧见的也只遥遥点头作揖,不等书生回礼便大笑走开了。
来年书生高中状元,红袍名声鹊起,都城中谁人不知红衣玉面书生,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但凡有孩子的人家,都点着娃娃脑门说,“你若有他那半点子造化,我们都烧高香了。”
赵爷儿却没功夫再讨杯喜茶喝。
他呀,还得急着出趟远门,走个官商,替朝廷运个货。本是个最清闲又不贪财的主儿,可偏偏点兵点将点着了他,想来也就只剩以后因由了。
这趟去的地儿路遥道远,最是艰难险阻,正是几年前赵爷儿被草席子卷回来的道儿。那年仗打的苦,能回来的也鲜少有活下来的,赵爷儿大概命里犯煞天地不收,肺都穿了竟还好好活了下来。这次大概也是因为想起来了这档子事,才又寻上赵爷儿。
皇命难为,赵爷儿只得再走趟鬼门关,去看看孤魂野鬼的白骨兄弟们。荒坟野冢的,也得去敬杯酒啊。
多可笑,当年一伙人挣得分外眼红,妻离子散,如今又和和气气送金送银演什么兄友弟恭邻里和气,这一遭赵爷儿难说心平气和。
费心上下走动了几天,到了走的那一日,却见黄沙尘扬下一抹朱雀红,那高头大马上坐的正是意气风发的状元书生。赵爷儿讶异问道:“为何来此?”
“依令办事。”,书生眯眯眼睛,面色僵住几分。那日分别,书生后知后觉说错话惹恼了赵爷儿,盘算几次去请罪,奈何街上见到那人,低头便走,根本没什么机会去解释。
赵爷儿点点头心道,原来是个监工,便行了礼去查货物了。
书生惯会跟人口头上争高下的,可这时见着了赵爷儿又撇过头装起了哑巴。
马蹄哒哒哒,铜铃当啷响,骑马一行人竟是一路上最安静的连带着随行也都死气沉沉没什么声响。夜里安营扎寨,领头的独住配个守夜的军爷儿。
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好巧不巧的躲来躲去躲到一个帐子里了。
昏昏烛光下,书生一袭落拓朱衫静坐一角读书,赵爷儿紧贴着帐帘因莫名想起新嫁小娘的金凤霞帔红了脸。
面朝烛台规规矩矩盘腿坐了会,见衣摆有些褶皱又将下襟扯平,腰间佩刀撞上玉扣,清脆声震碎了平静,赵爷儿心慌的赶忙用手捂紧生怕扰了书生清净。过了会又觉得绑带松了,勾着头弯腰跟腿绑带较劲。
书生本就无心读书,听见声响却没偏头只稍稍将余光分过去些。等看到赵爷儿开始抱腿将腿绑带拆开抚平又用力缠紧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无声笑起来。眼看着一糙汉子为了一窄窄布条快瞪成了斗鸡眼,鼻尖甚至冒出了汗珠子,书生觉得甚是有趣。
赵爷儿好不容易跟布条子较劲完,抬手摸了把汗,碎发空里瞧见烛光里那人低头执笔不知描画下什么。站起身想去看看,身上佩戴又是一阵丁零当啷,赵爷儿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摊手呆站在那里脸上没由来一阵火烧。
书生似是猛然惊醒猛的停笔想将画纸盖住,一只袖子挡着折了起来,慌乱中打翻了墨盒,毛笔,笔架叽里咕噜滚了下来一头扎进了书生怀中,不过还好画安然无恙躺在书生怀中。
赵爷儿见状以为是送往都城的密函,叹口气掀了帘子出去。回来时书生已经缩在床角睡下,红衫已浣洗过,搭在一边随意垂下。赵爷儿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唯恐自己这等粗人弄脏了,灭了蜡烛,坐在先时书生写字的地方,靠着桌子合衣睡下了。似乎听到一声叹气,又似乎没有。
不过一路上也不再那般寂寂无声了,有个杂役最是伶俐可人,白净皮相手指纤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做粗活的。
行了不几日,舒服日子到头了,眼看着就进了大漠。
大漠夜间最怕的便是风沙,帐子不顶事,云黑月恶沙子直往嘴里灌。赵爷儿一把扑上去护住书生压在巨石后,马匹受惊四散。
大漠深夜胜数九寒天,朔风呼啸,砂子打在身上似冰锥刺骨,书生在赵爷儿身下还可勉强可抵一二,赵爷儿可就惨了,沙砾都带着尖,如同细箭刺向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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