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1/2）

第六章

“哇，真的是你。”程憬大步跨进门来，反手自然地把宿舍门关上，“你住这儿？太巧了吧。”

他走到那张有人的床边，把手指上勾着的钥匙放在桌面上，随口问道：“刚刚什么掉了？”

陆榆宕机的大脑咔吧一声开始重新转动，他顾不上再想那面墙脏不脏，扑到床栏上扒着栏杆使劲儿往下看。

程憬一抬头看见这个画面，噗嗤乐出了声：“能看见吗？”

当然看不见。陆榆视野里只有一小片白墙和刚刚湿抹布掉下去蹭上的一片湿痕，重度强迫症患者陆榆痛苦不堪，赶忙顺着梯子爬下来，趿拉上运动鞋跑到床侧，对着堵得严严实实的桌椅犯了愁。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外拽了拽电脑桌，桌子纹丝不动。

“那是焊死的。”程憬刚打开电脑，见他杵在一边犯难，便起身走到一个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个铁丝衣架，随手弯了几下递到他面前，“拿这个试试。”

陆榆忙着贴在墙上往书桌后面看，没空回头跟他闲聊，远远伸出一只手接过衣架，拿着就往桌子后面一通划拉。

“我上次就说你没问题吧。”程憬抱着胳膊靠在床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那天是不是有点沮丧，看你心情不好。”

陆榆没勾着抹布，含糊答应：“嗯。”

“最后录的哪个专业？是中文吗？”程憬问道。

“嗯。”陆榆随便应付他，专心找着抹布。

“你同学呢？”他拿一个“嗯”字回答所有问题，程憬也不生气，看着他忙活，“他去哪儿了？”

“Z大。”陆榆说，停顿一下，免得他追问，自发自动地交待，“生物医药。”

“哟。”程憬点点头，语气中带着欣赏，“不错啊，这个厉害了。”

他语气轻松地站在陆榆身后跟他闲聊，目光却一直定在一处没有动。陆榆刚刚从他手上接过衣架后自然地将那衣架换去右手，余下那只手巴着床栏杆保持平衡。八月底热浪袭人，他却穿件长袖T恤，现在双手的袖子为了干活都高高地挽上去，露出常年不怎么见光而养得有些苍白的手臂。

程憬看着那只手腕上一道不甚明显的细长疤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后倚着的梯子，短长短短，长短长长。他发现自己随手敲出一段摩斯电码，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手。

陆榆好容易碰到了那块命途多舛的抹布，他判断一下位置，大概是挂在书桌后面了，就用了点力往外带了一下。不想手一抖，劲儿使大了，抹布灵巧地从衣架上滑落，掉到了地上。

陆榆：……

他心有点儿累。

“噗。”看了半天热闹的程憬忍不下去，走近了点，“用帮忙吗？”

陆榆自暴自弃地趴到地上往桌底看，说：“不用，没事，谢谢。”

收到一发拒绝三连，程憬继续抱着胳膊看新室友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掏桌子底儿。中文系小师弟伸着胳膊拿衣架来回划拉，扫出一圈陈年灰团，瞬间表情十分扭曲。

程憬叹了口气，放下胳膊站直：“你还挺见外……等会儿吧，我去给你找个道具。”说罢，也不管他，转身出了门。

两分钟后，他拎着一把长柄扫帚回来，碰了碰还趴在地上不死心的陆榆：“要不要我来试试？”

陆榆回头看了看他手里的笤帚，接过来说：“不用了，谢谢。”

升级了装备，他三两下把那条糟心的抹布勾出来，顺便又带出一堆陈年老灰。陆榆认命般顺手扫了个地，扫到程憬脚下时，那人乐呵呵挪了个位置，说：“不错，贤惠。”

陆榆不想理比抹布更糟心的年轻版前男友，蹲在地上把扫出来的灰拢起来扔进了装抹布的小塑料袋里。他支棱着两条胳膊，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土，忍不住问：“能洗澡吗？”

程憬抬手看了看表：“得再等会儿，现在还没热水。”

“……”陆榆支棱着两条胳膊，浑身难受，于是拎起塑料袋说，“我去扔个垃圾。”说完，觉得过意不去，看看放在一边的扫帚，又问，“这个在哪里拿的，我去还了吧。”

程憬说：“不用，你不认识，别管了。”

既然如此，陆榆也没坚持，拎着塑料袋出了门。临走前，瞟见宿舍的垃圾桶装了个半满，干脆也一并拎着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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