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2/2）
少年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答：“这个啊，是我的爱人呀～”
“……”
蓝祈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兮兮的小鬼，当即伸脚一踢，要把他踢回窗边。没想到这个小鬼突然站起来，蓝祈这一脚落了空，差点扭到腰。少年凑近他，大大的眼睛，眼尾上挑，瞧着就神气。明明个子只到他的下巴，却气势十足地拽着他的衣领问：“兄台踢这一脚，是不是要和我单挑？”
蓝祈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出这么一句话，恨不得现在就削他一剑。
“啊！”少年忽然松开手。
蓝祈心想，他又要干什么，便看见他从怀里掏了掏，取出一块木牌，说“我记得和别人单挑是要下战书的，对吧？嘿嘿，我在神捕司那里领取了五枚战令牌。听说只要抛出一枚令牌，对方肯接住的话，双方就可以打架了！”说完，少年把木牌一抛，蓝祈本能要接，明远及时拉了他一把，木牌掉落在地上，“啪”一声响。
少年愣了愣，看向明远。
明远站立，皱眉道：“小兄弟，你做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轻率了？”
战令牌是今年才开始由神捕司分发的。
往年，武林大会举办期间发生过多起恶劣的血案，皆因江湖人私自斗殴，殃及池鱼。朝廷介入武林后，为了不让某些江湖人在武林大会期间借机生事，便明令规定，所有江湖人若想私斗，必须到神捕司处领取战令牌。一方抛出令牌，另一方接住，在上面画上血押，那么双方就可以选一个地点，进行决斗。如果一方在决斗中死亡，这场死亡不按命案处理。
然而，这些战令牌也不是可以无限领取的。神捕司规定，每一个江湖人最多只能领取五枚战令牌。
其实明远觉得，一个人若真想杀人，他完全可以无视战令牌，直接杀了对方，再在战令牌上伪装其血押。神捕司此举，真正目的不过是限制每个江湖人杀人的次数罢了。
少年听了明远这句问话，呆了呆，然后才笑道：“不轻率不轻率！我师父说了，江湖上的人嘛，都是不打不相识。朋友，都是打出来的！今日，我和你干一架，干完了，再喝一壶酒，咱俩就是兄弟啦！”后半句自然是对蓝祈说的。只见他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蓝祈的胸膛，拍得蓝祈火冒三丈。
蓝祈一脚踩住木牌，脚底一翻，木牌落在他手中。他低头看了看这木牌，只见上面刻着“籽莲”二字。娘一样的名字，蓝祈冷笑，接着旋身拔剑，割破食指，在上面画上了自己的名押。
明远攥住他的手，骂道：“闹出人命怎么办？”
“闹出他的还是闹出我的？”蓝祈问。
明远张了张嘴，话语却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压着心脏。
蓝祈的实力，他作为师弟，自然是清楚的。青城派是云中第二门派，虽比不上红袖楼和江南剑庄，但也是毋庸置疑的一流门派。蓝祈作为青城派的大弟子，实力自然不在话下。但是那名少年呢？他自称来自晋北雪松林，看上去一副撒泼猴儿样，却是实力未知，性情未知。若真的是一个弱鸡，那倒还好；若他如五年前的燕十六那般呢？
五年前的武林大会，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黑衣少年，籍籍无名长相平平，却在与霹雳堂堂主莫世初对战的最后，劈出如鬼如神的一刀，宛若刺破苍穹的闪电，瞬间割破了莫世初的喉咙。
若这名少年真的如当初的燕十六那般，蓝祈能全身而退吗？
就在明远思绪混乱的这一刻，蓝祈已经一剑刺出。这一剑暗淡无光，来得悄无声息。少年毫不含糊，上前一步，却是一脚踢出。蓝祈手腕一翻，长剑一抖，划了一个小弧形，展现的寒锋陡然削向少年的大腿。少年并不收腿，反倒左手撑着桌子，瞬间腾身而起，邋遢的布衣翻滚如浪。他微微折腰，轻盈如一只蝴蝶，长剑恰好从他身侧滑过。蓝祈心中大惊，而少年却在空中冲他笑了笑。仅仅须臾间，视角倒转，蓝祈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底的寒意，当即收回长剑，格挡在胸前。然而此时少年早已稳稳落在方桌上，旋身，右手擎出，带起一阵劲风，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脖子。蓝祈本想挥动长剑往上割去，却不料少年直接扣着他的脖子大力一甩，把他按倒在方桌上，摔坏茶壶一只，茶杯六个。
蓝祈经此一下，喉咙被掐，后脑勺又受到猛烈撞击，不由得眼冒金星，手中长剑“哐当”落地。
明远见状拔剑上前，却被少年轻轻松松钳住手腕再猛地一折。
明远痛得低叫一声，眼看着武器跌在桌子上，落在蓝祈的身旁。
这时，一阵春风吹来，送来窗外欢声笑语几许，还有几分糖糕的香气。
少年嗅了嗅，叹道：“太弱了太弱了，明明师父说过，这个江湖多的是扮猪吃老虎啊！”
明远不明白这名少年为何老提他的师父师父，可是如今形势逼人，他不得不红着眼睛低声道：“但求小兄弟手下留情。”
少年侧头看着他，愣了愣，突然“啊”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即松了手。
空气重新灌入口鼻，蓝祈猛地咳嗽起来。明远和青城派其他弟子扶起蓝祈，帮他拍了拍后背，顺了顺气，然后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齐齐向少年到了谢。
没想到少年大手一挥，道：“谢什么谢，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他大咧咧地在方桌旁坐下，好像他成为了青城派的一员。
青城派弟子被他旁若无人的态度惊呆了，面面相觑。明远更是哑口无言。而蓝祈一边咳得满脸通红，一边气得青筋突起。
少年见他们还站着，眨了眨眼睛，拍拍旁边空着的椅子，道：“坐呀！”
蓝祈和明远古怪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老板烘完被子下来，刚好看到双方大打出手的一幕，差点吓得肝胆俱裂。他就这么一间小客栈，半生积蓄都在上面了，亏一点小钱不要紧，怕的是出人命啊！不过那位小英雄懂事，懂得点到即止，老板甚是安慰。为了不生其他事端，他果断上前，道几句春光明媚少侠好身手，牛头不搭马嘴，却三言两语把双方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其实青城派众人嘛，也不是爱斤斤计较的。只是他们觉得实力最强的大师兄居然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颜面折损了不止一点，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不过早在五年前燕十六惊鸿一刀亮相后，大家逐渐明白，这个江湖从来不缺一鸣惊人的少年英雄。而这名少年虽然神经兮兮，但是胜在人不嚣张，处起来除了烦了点，也不碍事。更何况，既然敢来参加武林大会，就表明自己输得起。少年实力比蓝祈强，一偷袭二不耍赖，赢得坦坦荡荡堂堂正正，他们青城派再介怀下去，倒显得小气了。
于是，明远清了清嗓子，示意青城派众人坐下。
既然二师兄下了指令，弟子们就放心了。只是桌子旁莫名多了一个外人还是让大家感到有点不自在。不过少年明显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句句不离他的师父，烦得青城派众人头疼得要命，也懒得理刚才那档事。
蓝祈就坐在少年的旁边，不堪其扰，干脆夹了一大块红烧狮子头给他，试图用食物堵住他的嘴。
少年忽然就安静下来了，正当蓝祈心想这红烧狮子头竟然如此有用时，他又大叫起来。
这一惊一乍的，把蓝祈吓得半死。
“忘了忘了！我师父说过，结交兄弟可不能马虎，得有个信物才行！”
蓝祈心想，说不轻率的是你，说不能马虎的又是你，你那劳什子师父，好的不教，尽爱说些乱七八糟。
回头却见少年从那张靠窗的桌子拾起刚才他咬在嘴里的那支桃花，凑到自己身前。
只听他道：“我在晋北长大，之前从未下过江南，今日初入宛州，经过一座白石桥，见那桃花开得甚美，便折下一枝。如今你我结交为兄弟，我心欢喜，将此花赠予你，以此见证你我金石情谊。”
桃花灼灼，少年双眸清澈又明亮，哪有方才的摄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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