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1/2）
高耸的树木遮住了阳光, 只有几丝光线透过窗棂投射进来。屋内昏昏暗暗, 床上躺着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顾青柠缓缓睁开眼睛, 只觉得头依然有些抽痛。
“尔容, 我这是怎么了？”
无人应答。
屋内安静得可怕，顾青柠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鸦青色床幔，神思瞬间回笼。
这不是蘅芜苑。
顾青柠猛地起身下床。屋里摆置很少, 除了必要的桌椅茶具再无其他的东西, 房门紧紧关着。
顾青柠走到前面, 使劲拽了拽, 只听到屋外的铁锁声。她来回查看了好几番, 最终还是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这个屋子。
顾青柠揉了揉发痛的额头, 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事。
她闻到的那股香味，不是香炉里的熏香, 是迷药。
有人暗算她。
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从府中带走, 更何况当时她还要去宫中。
她被关在这里, 谁会去宫里？
还是说……
顾青柠蓦地想到一个可能, 屋外铁锁轻响, 有人来了。
顾青柠直接打碎桌子上的茶杯, 紧捏着碎片看向门口。
木门被打开, 屋外的亮光透进来，照亮了内室。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他借着屋外的光线看清了顾青柠的容貌, 一时有些发怔。
“你是谁？”顾青柠努力冷静地问道。
那男子忽的轻笑了一声, 眼里闪过嘲讽的意味，侧身让开。
他身后的人便出现在顾青柠面前。
顾青柠捏着瓷片的手一松，整个人惊在原地。
“季絮？”
季絮低着头，端着托盘进来，“你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你先用些点心吧。”
季絮将托盘上的点心一碟一碟地拿出来，从头到尾都不敢看顾青柠一眼。
顾青柠终于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季絮的胳膊，瓷片就抵在了季絮的脖颈处，“告诉我，这是哪里，还有，你们都是什么人？”
“我还以为顾小姐会逼着我们放了你，没想到顾小姐只是好奇这些问题吗？不过我想，顾小姐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不是吗？”
那个男人忽的开口，不知掷了什么东西出去，顾青柠手腕一疼，瓷片便落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顾青柠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冷着眸子看着季絮，嘲讽道：“原先我就在想，季小姐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去和郑夫人作对，现在想来，季小姐只是想要一个借口，来接近我吧。
“还有你，刚刚若是我逼你们放我离开，现在这不就是下场吗？你们都已经把我关起来了，不妨也给我解个惑，到底我也传不出去消息，不是吗？”
季絮听了顾青柠的话，头垂得更低，站在一边，只是小声道：“对不起。”
顾青柠勾唇讽刺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季小姐的对不起是能让时间倒回吗，如果不能，就请不要再说这些没有用的话。除了能让你自己心安，并没有任何用处。”
顾青柠很少对人这般刻薄地说话，季絮听的脸色惨白，却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反驳。
那男子似乎是看不过眼，直道：“顾小姐何必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就算论今日的事，顾小姐也应当知道自己该责怪的人是谁不是吗？”
“我当然知道，言国公，季斯年。”顾青柠接道，
她怎么忘了，蘅芜苑，当年可是季斯年派人帮忙建造的。只怕，她的寝室之中，就有一条她不知道的密道。
当年父亲将季斯年当作朋友，可原来，季斯年一早就起了算计的心。
顾青柠看着那男子，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可是我想要知道的是外面的情况。你们既然能在我房中下迷药，想必也能不惊动任何人就将我带离顾府。可是今日我要去皇宫，我是不是可以猜想一下，你们找了一个人假扮我，代替我去了皇宫，你们做了什么？”
从刚刚开始，顾青柠就猜想到了这个可能，她也越来越不安。
季斯年偏偏要在她进宫之前动手，摆明了是想要找人代替她进宫。
可是进宫做什么……
“杀太后。”男子缓缓道出。
顾青柠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都在颤。
“你们得手了？”顾青柠强自冷静地问道。
“没有。不过慈宁宫起了一场大火，将军府的嫡小姐葬生火海。出事前，宫中所有人都看见了顾小姐要刺杀太后，刺杀不成掀翻烛台，烧了寝殿。”
顾青柠目光瞬间变暗，她面色苍白地扶着桌子，强稳住自己的身子。
“所以，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是。”男子笃定地答道。
顾青柠忽的觉得脑中空白一片，她死了，傅良辰会如何？
顾青柠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傅良辰醉倒在她坟前的样子。
心中，是惊痛。
顾青柠猛地抬头，几近愤恨地看着男子，“宸王呢？”
那男子似乎是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侧目避开，“宸王打了圣上，圣上大怒，令宸王在府中反省。
“但边关急报，东辽进攻，想必宸王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只是他还能不能领兵就不好说了。”
顾青柠捏紧双手，季斯年的意图渐渐在她脑中分明。
她刺杀太后，葬身火海，势必会让良辰和陛下有分歧，更会让良辰和父亲悲痛。
此时东辽进攻，北齐无可领兵之将，这才是季斯年想看到的局面。
季斯年想要毁掉的是，整个北齐。
顾青柠苍白地笑了笑，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冷静地想清楚全部事情。
可她若不冷静，她的良辰怎么办？
顾青柠平复心里的纷乱思绪，抬头看着门边的男子，“那你又是谁？你既然能带着季絮一起来看我，想必也是季斯年身边的人吧。”
男子笑了一声，“顾小姐果然聪明，不过我就算说了，顾小姐也未必清楚。顾小姐可知道，江林是何许人也？”
江林。
顾青柠手一动，打翻了桌上的点心，她惊愕地看着那男子，“你是江林？”
母亲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也叫江林。
江林见顾青柠惊诧的模样，整个人一怔，良久才问道：“你听过这个名字？”
顾青柠苦笑着闭上眼，原来一开始，都是因果。
“听过，舅母曾告诉我，母亲嫁给父亲前喜欢过一人，那人叫，江林。只可惜，他最后消失了，连一点音讯都没留下。母亲万般无奈之下嫁给了父亲。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包括母亲。”
江林原本的期盼一点点消失，他原本以为，是修菀告诉这个姑娘的。
万般无奈，是啊，因为他离开了，所以修菀再也不用为了他和家中父母争吵。
再无奈，她也嫁了。
“言国公无法忘记先帝夺妻之恨，在下同时也忘不了当年先帝的逼迫。如果不是谢元城，你和傅良辰，都不该出现。”
谢元城做下的孽，并不会随着他身死而消逝。
“谢元城为了获得这天下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就让这整个北齐为他陪葬，很好。”
江林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屋内。
顾青柠追到门口，对着门外的江林道：“你们凭什么让北齐的百姓一起去陪葬？你说先帝毁了你和母亲，可是当年最先放弃母亲的是你。母亲可以抛弃一切和你离开，可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江林，毁了这一切，不是谢元城，是你自己。你们如今所作所为，和谢元城又有什么区别？你们不过是第二个谢元城罢了。”
顾青柠的声音极尽嘲讽，江林身子一僵，到底什么都没说离开了院子。
屋子里只剩下顾青柠和季絮两个人。
顾青柠有些力竭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盘点心，伸手捻起一块，她现在必须吃东西。
“季絮，你也觉得整个北齐都应该陪葬吗？”
季絮抬头，看向失魂落魄的顾青柠，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知道父亲做错了。可是我劝不了他。我，我……卫大哥被父亲关起来了。我真的没有办法，顾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顾青柠手一顿，拿着糕点有些不稳，对不起，季絮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季絮，你，做了什么？”顾青柠险些不敢问出口。
季絮一下子跪在地上，满脸泪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将兵防图带走的，我没想到父亲真的会将兵防图送到东辽，我以为父亲已经要放手了……”
“兵防图？你怎么可能拿到兵防图？”
顾青柠私心里想，季絮不可能拿到兵防图的。
可是季絮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念想。
“之前那次我去府上道谢，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是父亲的人。最先和钱娆联系的，也是父亲的人。只是后来璟王掺和进来，父亲就将计就计，把你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璟王身上。璟王想要的是虎符，父亲想要的是，兵防图。”
东辽有边关兵防图，想要攻破北齐边关就更加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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