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两地（2/2）

“公子，你也太脏了，快擦擦。”

怜儿善意地递来丝帕，阮若远笑了笑，胡乱抹了把脸，“不用啦，马上回家去洗洗，可别脏了你的丝帕。”

“还有，”阮若远从山路下来，背着药篓往城内的大道上走，“手帕这种东西可得收好了，不能随便拿出来，尤其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知道么？”

“如果你能不用对着晚辈的语气来这么说的话。”怜儿嘀咕着跟上阮若远，她当然知道送手帕是什么意思了。

不像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偏偏装作不知道意思的样子反过来教她这层意思。

阮若远今天和怜儿一起上山采药，成果不错，所以只忙了半天便下山了，回到越城的大道上时，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身后有什么异常的响动。

这声音还挺大，有吹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着更大的议论声。阮若远和怜儿都转过身来看。

远远的，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儒生服的男人，骑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架板车，上面盖着红绸，不知装载了什么，还有几对仆人模样的人，两人一组抬着红木的大箱子，在欢快的乐曲中缓缓向前走去。

周围人议论纷纷，“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啊，周家公子今年院试考取秀才了，以后就能接手周夫子的学堂，周夫子一高兴，终于同意要给周三元说门亲事。”

“那这架势……是要提亲？哪家姑娘？”

“这我不知道，不过有人听说，阮府这两天挺热闹的。”

“阮府？”

“哎呀，大家都知道了，那个阮府嘛。”

“不是吧，难道……是那位？”

“公子……”怜儿把议论都听在耳中，暗暗拉了拉阮若远的衣袖。

阮若远与怜儿挤在人群里，紧了紧背后的药篓，道：“不关我们的事，走吧。”

身后的白马在大道上笃笃前行，而阮若远带着怜儿在拥挤的人群中左右穿行，越走越急，高昂激烈的锣鼓声击在他的耳膜上，令他身体的血液流动越来越快，直冲头顶。

可欢快的乐曲同样令观众亢奋，阮若远穿行其中并不容易。

忽然，马蹄声停下，乐曲噤声，人群像是按了暂停键，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顺着白衣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最后锁定在一个背着药篓的灰布衣裳男人身上，在他周围的人纷纷闪开，两个男人之间空出一条道路来。

并不是没人认出阮若远的身份，只是一个白衣风流，意气风发，正是人生得意时，而另一个一落千丈，灰头土脸，是万人耻笑的对象。而他们现在又都和那位有关系，不知会发生什么。

有认出他们二人关系的，更是抱着手臂围观着，期待这两人会发生什么有趣的对话。

道路上一度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他最狼狈的时候，碰到最风光的周三元。

他现在是要去做什么？娶苏离？

哈哈，哈……

反正他也没剩下什么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阮若远审视了一番方才逃避的行为，干脆转过身来直面周三元。

两人对视了一会，阮若远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他因为经常上山而已经破洞了的鞋子上。

没关系。迎着那道目光，阮若远对自己说，无论是讥讽嘲笑，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经过这么长时间，他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周三元什么都没说，他转回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丢向阮若远。

众目睽睽之下，那只红色的锦囊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阮若远胸膛，然后落在地上。

一声响，有人听出那是银子落地的声音，原来是钱袋。

然后马蹄声响，乐曲声起，这一行人继续向前。

“这算什么？施舍还是讽刺？”人群跟着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议论，但都隔着阮若远一段距离，更无人敢上前拿走那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钱袋。

“这他妈太不给脸了吧，要是我，直接捡起来砸他脑门上，瞧不起谁啊！”

“但凡有点骨气，都不能要吧，好好给也就算了，直接扔过来的，啧啧，这不摆明了羞辱人吗。”

意外的，这次越城的劳动人民普遍同情起阮若远来，并且带入他的角色和处境，为他做出了决定。

用了五次呼吸之后，阮若远已经平复了心中的火气和酸意，然后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钱袋塞进怀里。

“靠！真他妈没种！”

“呵，可不是，他本来就没种。真丢人。”

阮若远无视了这些人的唾弃，转身离开，怜儿瞪了他们一眼，跟了上去。

没种？呵呵，他只知道，这些钱能抵上小半年的花销，有了这笔钱，他们的生活能好过很多。至于骨气，脸面，那是什么？能御寒还是能饱腹？既然都不能，不要又何妨。

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

回到医馆，把银子和药篓交给林大夫之后，阮若远没听到怜儿说了什么，又转身出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