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2)
以不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为目标,吴非遥小心翼翼地度过了剩下的半天。他最讨厌的季节是夏天,因为穿着短袖稍微和人碰一下就会极大几率是肢体直接接触,他会看到别人的死亡。还好现在是春天,还不用穿短袖,但是离夏天也不远了。吴非遥一年到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裸露的皮肤都裹上,手套口罩帽子墨镜全都用上,别人再怎么碰他他也不用担心。
晚上吴非遥去奶茶店兼职时又被老板娘嫌弃来得晚了。其实吴非遥来得比规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多分钟,但因为吴非遥长得好看,来买奶茶的小姑娘会变多,老板娘恨不得吴非遥是扎根在店里的。吴非遥有时会被迫成为失恋女孩的心情垃圾桶,看她们哭得梨花带雨,听她们把往日的心上人骂得一文不值。每每这时,吴非遥就万分心累。首先是因为他不喜欢看见别人哭;其次他不喜欢听别人和他说话太久,尤其是陌生人;再其次,吴非遥没谈过恋爱,没遇见过喜欢的人,同理心这时就发挥不上用场,他完全不知道女孩诉说失恋时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吴非遥今天到了奶茶店里,就被老板娘使唤着去听一位小姑娘的失恋心情。老板娘一心想撮合吴非遥和这个漂亮小姑娘,可惜吴非遥就是没动心。俩小时过去,那姑娘哭累了,买了一杯奶茶走了。吴非遥惆怅地问老板娘,这种折磨人的兼职里的兼职给不给加工资。老板娘想了好一会,说工资加十块,即吴非遥的时薪是每小时七十,也是奶茶店兼职里相当高了。吴非遥听了只想说,奶茶店真的是暴利,他也好想开一家。
他大概也明白,老板娘是把他当弟弟看待的。老板娘说过,吴非遥看起来像是游离在人群外的人,像一只飘在空中的风筝,一不留神风筝断线了,就离开了。吴非遥听完这话不置可否,其实潜意识里是承认的。
老板娘人挺好的。吴非遥想。老板娘死的时候也是安详的——
那是冬天的一个午后。暮年的老板娘躺在院内的竹椅上——她应该是搬到了郊区或者老家,至少不是生活在城市里——脚边摆着针线笸箩,手里抓着一件没有缝好的旧衣服,是一件男性的旧衣服。她的怀里坐着一只胖胖的白猫。白猫看上去也很老了,它和它的主人一样眯着眼睛打盹儿,它的胡须会不时颤动几下,大概在做梦。小院子里的花草枯萎了很多,葡萄架上光秃秃的。门两侧的春联墨残红退,风一吹,纸张在风里哗啦作响,窗边的一排风车跟着呼啦啦地转动。走廊还散落着几个玩具,可能是她的孙子或者孙女丢的。老板娘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曾经白皙水润的皮肤上布满岁月的刻痕,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她看了看自己的小院子,胳膊动了动想把猫从身上拨下去,但是没有力气了。她最后一眼扫了这个她爱过、爱着、并且一直想爱的世界,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多少不舍和眷恋。脸上还有这么一丝笑意。手还把那件旧衣服纂得紧紧的。猫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跳下来围着自己的主人“喵喵”叫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寂静的院落并无回应。风过动老板娘的白发时,日光倾城。
吴非遥快要结束自己的兼职时,店里已经没人了,这时有个男孩走了进来,点了一杯奶茶。接过奶茶打算走时,男孩突然对吴非遥说:“你好,我叫莫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因为男孩是男生女相,所以吴非遥第一反应是这个名字像个女孩子的名字,糖?男生会用糖做名字么?他想了一下。但他没说出来,他也不想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他的名字,他说:“不好意思,我认为名字是个人隐私的一部分,还是别了。”
吴非遥在礼节允许的时间长度里细细打量了莫棠,他觉得莫棠这个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也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奇怪。单凭相貌和长相,在吴非遥的审美里,他挑不出莫棠的刺。但就是很奇怪。而吴非遥与人交往的原则第一条就是,如果看一个人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那他选择保持距离。
莫棠把吸管插·进杯里,说:“那我也是以我的隐私换的呀。”说着他把奶茶放在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他把卡放到吴非遥面前,“这是我的校园卡,看吧,上面是我的照片,还有我的名字和学号,我没有骗你,我就叫莫棠。你看——”莫棠指着校园卡上个人信息那一栏,“——莫愁前路无知己,一树梨花压海棠,莫棠。”
已经习惯了店里甜腻的奶茶香气的吴非遥突然闻道了一股香味,甜甜的,但是不腻。来自莫棠的奶茶。
吴非遥看了下使用得有些磨损的卡,发现莫棠的“棠”不是“糖”,而且莫棠还不仅是自己的校友,还是同级,但不是一个专业。至于莫棠对自己名字的介绍,吴非遥不想吐槽,就算他觉得这个解释蠢到了地球外,他也只会自己想想。至于说出来自己的想法,目前看来不现实。于是,吴非遥不想对莫棠说他们是校友。他只是浅浅一笑表示歉意,让莫棠把校园卡收起来,毕竟出入校园是要刷校园卡的。
莫棠对这个假笑很是受用,他的脸上也多了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把校园卡放进书包,说:“真的不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这时老板娘从储物室走出来,一副什么都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模样,她说:“吴同学你可以走了,明天晚上不用来,我先生说儿子发烧了,现在要带他去医院,明天还得陪着他,所以就不营业了,我先说一声,免得你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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