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2/2）

可如今，不行了。全身心与之连结的赤珏没办法分神阻止严舒，却可以加大力度，抢在牵连被斩断之前，将贪生本就所剩无几的真气排空，便可顺利引魔丹入体。严舒见赤珏的阵仗，有些似曾相识，不正是方才“自己”**筋脉急催真气的那一招！如此说来，赤珏也是自损八百。

可惜，来不及了。赤珏没有傅贪生那样的精心算计，他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到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碎玉妨碍了自己。绿鹦意识到事情不妙，只得破罐破摔，掷出碎玉阻止。

玉碎，线断，术败，丹危。魔丹就是赤珏本尊之心脏，过往与无数高人交手之时，不论身受何伤，只要赤珏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心还在跳动，假以时日均能恢复如初。就连当初赤珏从中分出意识逃脱至负鲲山休养生息，也全是凭借着这颗强大的“魔丹”。如今竟因为这点动荡趋于消亡，简直是对过往叱咤风云的自己的莫大侮辱。“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随心所欲地，看见血了。”赤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表达了属于他的，鲜艳无比的愤怒。“元泥化相！”

赤珏的“云泥化相”邪门非常。严舒从没见过这样的塑形术法。整个洞窟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雾气笼罩，从赤珏的手心中，掌纹里，渗出贪生的血，混着雾气，就着洞石岩壁，成了一颗一颗血滴子。眨眼，群鸟南徙，恍惚千军箭雨压顶而来。绿鹦与黄雀儿在红衣教内虽见人使过塑形之法，可成形如此诡谲，声势如此浩大，术成如此迅速者，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绿鹦急道：“你究竟是谁？”

黄雀儿也顾不了那么多，“绿鹦！这碎玉，教主究竟是如何交代的？”

“异火心间生，血雨雾中来。异火心间生，血雨雾中来……”绿鹦失神地说着，巨大的双翼在血雨中反而成了累赘。只听得麦黍落鼓皮，鱼肚跃江海。血滴进，滴血出。绿鹦的翅膀被打得支离破碎，单薄的空气墙千疮百孔，直接叫绿鹦破了“乌巢三式”功法，丢了碎玉，遍体鳞伤地落下来。而严舒只能挡住要害，护住几大心脉，默默承受密集的攻击。唯有黄雀儿还能暂保冷静，垫了绿鹦一手后接过碎玉，“还有呢？还有呢！”

绿鹦气息微弱，“狂蚁压城过，鬓鼠旦不归。千万……千万护着碎玉，千万。”

见此情形，黄雀儿才恍然大悟，“如此凶险的任务，教主怎可能指派你我二人。绿鹦，难道你……”

绿鹦无力地笑了笑，“你猜得没错，只有我有这个

本事从青鸾手中拿到碎玉。是，我是偷听了教主和她的谈话。在寻找异火这件事上，你我的上司分明同级，青鸾却处处压我们一头，凭什么啊？不过是因为先一步找到了炎阳之火，所以啊，所以啊……”

所以绿鹦就将本该由青鸾负责寻找的异乡之火盗了来，假借教主的名义对自己发号施令，为的就是在事情败露的时候共沉沦。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不得不替她把这件事办成。

现在，便是“那个时候”。黄雀儿拼尽全力护着碎玉，最终也不敌赤珏动动手指头。

赤珏拿了魔丹，放声道：“多少年了，心脏跳动的感觉，多少年了。”他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之中，以至于魔丹还未完全融合，就提前庆祝一切。

黄雀儿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刚才的羽毛也好，乱石也罢，未等靠近，就早早地被血滴子折断粉碎了。能有什么趁手的物什，黄雀儿思绪纷飞，眼神落在了碎玉之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给你来个一石穿心！黄雀儿使劲浑身气力，将碎玉送了出去。

“唔！”赤珏本就是借着贪生的身体修养了一些时日，勉强破体成形——说是成形，不过是如同魂魄、心魔、邪念一般的轻飘之物，尚且算不得人形兽态。如今魔丹一破，神形皆具动荡，难以自持，连同血滴子的数量也削减了不少。赤珏立刻明白了，“你这不是在杀我，你杀的是傅贪生，蠢麻雀。蠢麻雀！本座要你们尽数陪葬！”赤珏操纵着剩余的血滴子，直取三人的心脏。

“太迟了，妖怪。你的心脏正滋滋作响呢。”即便处于劣势，黄雀儿也并未放弃一切。她的话清楚地提醒着赤珏，他那珍视无比的心脏，正被一小块碎玉慢慢地刺穿。“是要带着我们一起死，还是带着你的心脏离开，慎重啊。”

“蝼蚁！尘埃！万死难恕！”赤珏顶着穿心剧痛。说来可笑，无论是这个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心脏都出了些问题。赤珏影像右手一挥，贪生的右手也跟着挥动。血滴子随之集中起来，一会是密不透风的重峦，一会是列队规整的箭阵。同时，支撑着整个洞窟的赤珏被封印前的巨大身躯，也因由魔丹的破裂出现数道裂纹，崩离在即。

“放！”杀伐之声响起，魔丹也被碎玉击穿，云烟气氲，弥散无常。

眼下情形，黄雀儿只得将昏迷的绿鹦和严舒护在左右。血滴子如期而至，她疲于招架，几乎耗尽了真气。弄得自己满身伤痕，也只是堪堪保住三人的性命而已。黄雀儿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拖延时间，祈祷奇迹发生——亦或者，焚了命符独自出境。

赤珏魔丹受损之下强运心法，加之其以魂魄虚无之形现于贪生体外，形神不稳，本元动荡，事态早已失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谁都无法预料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