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齐大人和那犯事的贡生是一堂的同窗,只不过已有家室的监生不与他们住在一起,才毫不知情,案发之后方叹息一个好好的读书人被这些纨绔子弟给毁了。
当时身处其中,只顾着怜惜他人,如今自己也做舅舅了,才觉得这等污浊之地,还是不要让子侄牵扯其中的好。
席仲要帮着他父皇收买人心,稳固朝政,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想着为席仲好,所以要他远离此地。席仲想着为他和皇帝分忧,怎么也不肯置身事外。
这么两下僵持着,一百天过去了。
齐大人命典簿另做了一本花名册,谁来上早课,就在名下画一红圈。百日之后,集齐一百枚红圈的,只有金荣、席仲和一个岭南来的贡生,名叫卫鸣的。
还有几个监生,只缺了一天,说是因当时偶感风寒,求齐大人将他们也算上。齐大人问他们:“殿试之时,你偶感风寒,也不去了不成?”终于无人有异议。
齐大人将三人叫到博士厅考校,问些自己上课讲过的内容,以防误收了滥竽充数之辈。
金荣自然对答自如,席仲存心要和齐大人较劲,也每日强记下了他讲的内容,此时也不怯场。那卫鸣是广东的举人,去岁上京赶考,为副榜第一,所以入了国子监,在诚心堂,预备温书三年,一举夺魁的。
他素来仰慕齐大人的人品文章,听闻齐大人要来做祭酒,已欢喜不尽。又见他要收亲传弟子,自然日日早起,也将齐大人讲的经义背得滚瓜烂熟,此时应答,舌灿莲花,不输金荣、席仲两人。
齐大人听了他们的言语,心下极满意,面有得色:“你们三个,都是极好的学生。然而我既要收你们为徒,必排出一个次序来。你们三人孰先孰后?”
三人忙就要谦让起来,齐大人抬手止了:“你们三人就在这里各写一篇文章,我以文章之优劣定次序。”又笑道:“别想着给我胡乱搪塞,谁写得不好,我是要除名的。”
横竖博士厅是办公场所,有的是桌椅板凳。齐大人命人给他们搬了三张几案,又拿了三个蒲团,以滴漏计时,命他们以“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为题作文。
金荣知道齐大人此举并非要在今天给他们定下孰优孰劣,不过是想试试三个徒儿的志向。于是并没像写应试作文一样一字一句地斟酌,反而稍稍放开,说了些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卫鸣是考过会试的,虽然没中,但在副榜排了第一,已经不容易了,写时文易如反掌,信手拈来。席仲最近作业加的多,已练出来了,下笔如有神,还有空观察其他二人的神色,被齐大人瞪回来了。
不出一个时辰,三人都要交卷。齐大人让他们坐着喝茶,将三份文章拿在手里看。
先看卫鸣的文章,面带微笑,不时点头。又看席仲的文章,一丝笑也不露,只捻着胡须。看到金荣的文章时,面有凝重之色。
良久,乃道:“卫鸣之卷,沉郁顿挫,慷慨激昂,有杜工部之遗风,可谓佳矣,必为我之首徒。金荣之卷,挥洒飘逸,又如庾鲍,应居次位。剩下的就是你,”对席仲说:“心思所至,文章乃出,人云亦云不是文章。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三人于是论了师兄师弟,又给齐大人敬茶。齐大人捻须微笑:“好,好,不必拘俗礼。从今往后,你们师兄弟要互相扶持。时候不早了,回去读书吧。以后早上还是来东讲堂,我给你们上课。”
三人又谢恩退下。
出了博士厅,席仲笑道:“日后多赖两位师兄带携了。”
金荣笑着摇头,也不说话。卫鸣也笑:“三殿下若说带携,真是折煞我等了。如不嫌弃我等鄙陋,倒可探讨些经书知识,一同进益罢了。”言语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无畏缩怯懦之意。
金荣拍拍他肩膀:“师兄你不知道,他并非是要你教他什么经义文章,纯粹是想让你在老师面前多给他美言几句,使他少挨几顿骂罢了。”
席仲叹道:“我实在不幸,和你做了师兄弟。早知如此,我还是将你锁在房里,不让你来听课的好。”
卫鸣素日一心读书,并没关注过三皇子和谁走得近,如今方知金荣竟和席仲是老相识。他也不在意,心中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兄弟,关爱教导也就罢了。
三人稍稍说了几句话,约好了休沐日一起读书,怕齐大人怪罪,赶忙各自回书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