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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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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转动,整辆火车的马力都灌注在他的天灵盖上,要把他的脑子撬开。

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塞在胸口,喉咙口有股子难以忽视的酸臭味。

应旎胡乱地将枕头立起来,单手疲软地支撑着微抬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几秒之后——

“呕······”

“怎么了?”

时旗几乎是瞬间就醒了,被子一掀翻身下床,他们这边三个床位,最顶层没有睡人,应旎在中部那狭小的空间里,时旗超一八五的身高一直起身子就看见他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虚汗,歪在床头,床单上有一些秽物。

应旎掀起眼皮看了时旗一眼,没说出话,一阵劲儿又反上来,他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眉头紧皱着,眼角已经冒出了生理性泪水。

时旗二话不说上手硬是把他从床上捞出来,抱在怀里就往火车洗漱间冲。

魏凡这时也被闹醒了,看到这情况愣了一秒钟,跟时旗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立马道:“我找下他的医药包里有没有药,马上拿毛巾和矿泉水过去!”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整条过道上只有时旗的脚步声。

他一开始从床上将应旎托起的姿势并不十分正确,样子好看,但双臂不好出力,全靠腰在支撑。而应旎也是一个身高堪堪够上了一八零的大男人,就算肌体称不上强健,这样抱在怀中奔跑也实在是够呛。

他明显因为胃部遭受到的挤压而更加不适,右手没什么力气地掐着时旗的小臂,无声地催促。

“呕······”

几乎是在到达洗漱台的一瞬间应旎就再也无法支撑,脚步虚软地半靠在时旗怀中,双手巴着那不知裹覆着多少尘垢的洗手台吐了出来。

他一开始还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堪,到了后来胃里翻涌出的一阵又一阵恶心混着火车的摇晃叫他再无暇顾及,只能将脑袋悬在那盖着黄褐色水渍的盥洗台上从胃里往外呕出腐臭的无法被消化的食物残渣。

强烈的一波冲击过去,他头脑稍稍恢复清醒,魏凡正好赶到。

时旗几乎是扎着马步,让应旎坐在他的大腿上,手臂揽着他的腰,减少火车行驶过程中的摇晃给他造成的不适。因为距离太近了,应旎狂呕中飞溅的一些残渣沾到了他的手掌上。

他面不改色地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自己的手。

应旎缓了一会儿,终于感觉眼前不再冒金星,瞥见旁边拿着矿泉水和餐巾纸的魏凡,胸腔中腾起一股不适,偏过头,略长的发梢盖过他的眼睛。

时旗将水龙头复打开,伸出手盛了一些水,往应旎的脸上泼。过后接过魏凡拿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喂他漱了漱口。

应旎那被冷汗浸湿的发梢又被冷水彻底打湿。

魏凡站在一旁看着,应旎的脸上褪尽了血色,偏着头像是毫无生气的人偶。

时旗伸出干净的左手,对魏凡道:“纸。”

魏凡莫名其妙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赶紧将手里那包餐巾纸递上。

时旗抽出几张餐巾纸,右手轻轻抬起应旎的下巴,擦了擦他的嘴角和脸颊,又掀开他额前的头发,抹掉了额头上的虚汗和水。

应旎仍旧是克制不住地喘着粗气,时旗感受到他口腔中本身的味道混合着并不体面的气味扑在他的鼻端,鼻翼微微翕动。

应旎察觉到了什么,偏开了头。

魏凡靠在窗边,看着几乎交叠在一起的两人,应旎在男人怀中全然放松的状态,等候了几分钟,见并无异状便问道:“如果应旎恢复了,那就带他回去休息吧?”

时旗没有回头:“再等等。”

话音刚落,应旎本无力的身体蠕动了下,胸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宿主精神力的桎梏,时旗迅速对魏凡说到:“我的随身包里有大白兔奶糖,拿过来,他再这样吐下去会犯低血糖的。”

“呕······”

应旎被汹涌而来的第二波生理欲望彻底击倒了,整个人俯在盥洗台上,仿佛身体都要被抽空,那种声音让人联想到许多并不美好的事物。

魏凡不再看,按照时旗的吩咐回到了车厢。

应旎呕吐得整个人几乎**起来,时旗抚着他的后颈,在他失控的呕吐声中轻声地安抚,也不管他究竟能不能听到:“好了···好了···听话···乖啊······没事了,吐出来就好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别害怕······我在这儿呢······”

过了一会儿,第二波的劲头过去,时旗正搂着几近虚脱的应旎,用餐巾纸擦拭他胸前衣服上沾上的污垢。

应旎却突然挣扎起来。

时旗没有阻止。

应旎转过头来,盯着身后人的眼睛,从他的瞳孔里甚至能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时旗用手将他额前的头发拨到脑后,看着他眼睛里的生理性泪水越聚越多,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应旎向来自制到冰冷的头脑逐渐被毒素侵入,变得火热而愤怒起来,他绷紧抬起自己骄傲的下巴,抿成一线的薄唇做出厌恶的样子,那形状算不上柔和的眼部线条却开始疲软地落泪。

“为什么?”

时旗看着他眼尾过长的几根睫毛交缠在一起,像蝴蝶的翅膀扇动而下几颗水珠。

“时旗,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今年?九年了···九年了······九年了!”

他下颚的线条逐渐变得硬朗,咬紧了牙龈:“你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回来告诉我,告诉我,我有多么悲哀吗?没有!我赚很多钱!”

应旎的灵魂好像被撕碎成了两半,一半在自己的身体里,放纵食物残存的毒素侵入他并不想理智的神经中枢,在那里像个思维尚未构造完全的未成年人一样歇斯底里地发泄。

而另一半,另一半则像一切影视作品中描绘过的那样,浮在半空中,宛如幽灵看着自己可笑的质问和狼狈的举动。

时旗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像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应旎的眉头慢慢地又紧皱起来——“呕······”

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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