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故人（1/1）

河平二年四月,莽哥哥的堂叔王音被封为御史大夫。这年夏天，莽哥哥的五个叔叔——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同一天被封侯。其中，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一日五侯”,荣宠无双。至此，加上莽哥哥的爷爷王禁、大伯王凤、叔父王崇，以及堂兄王奉世，王家已经有九人封侯。虽然我们并未得任何加封,但是全家仍是为着整个王氏家族高兴。我却瞧着永哥哥似乎颇有顾虑，反而越发叮嘱我们谨言慎行，母亲说过，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如今王家声势日隆，朝内外嫉妒的人太多，而我们家又没有得到荫庇，他的担心总是没错的。

张姐姐要为母亲守孝一年, 我偶尔会过去探望她。好在皇上体恤张家, 将张大哥调回了京城任职, 有了大哥重掌家事, 张姐姐终于可以龟缩在自己的情绪中。她越来越不爱说话，每日醒着便是诵经，于是便是她诵经，我坐在一旁看书，一日一日的，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声的流过。

直到有一日，张伯伯找了我过去，他先是问了我些诗书，虽然我对答如流，却不见他流露任何鼓励或者欣慰的神色。我与他本来便生疏，如此一来，更是颇有惶恐。他见我紧张，拧紧的眉头稍微松了松，调整了下语气，然后对我说：“欣儿，祁儿的母亲走之前已经为祁儿定好了亲事，待你再大些，我也会帮你物色个好人家。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而男人，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你母亲，祁儿的母亲，都是如此。但是祁儿的母亲临走前让我帮你请个师傅继续教导你，可我怕你书读得太多，想的太多，将来反而多了许多苦恼。”我沉默着不说话，他叹了口气：“也罢，个人有个人的路，既是你们的心愿，我总会帮你达成。你父亲有个老友，刘伯伯，学问很好，我与他提及了你，他也希望见见你。我明日会接你同去拜见他。“

第二日午后，张府的马车来接我，姨娘问我去哪儿，我怕她也不让我读书，便胡乱的撒了个谎。马车驶向刘府途中，张伯伯和我说了说刘府的情况：光禄大夫刘向，他的儿子就是年少有为的太学教授刘歆，也就是傅公子口中最唠叨的刘教授。我心里开始盘算,如果刘伯伯肯收下我这个徒弟，算起来我辈分可是要比莽哥哥他们要高了哦。

我尚在胡思乱想中，马车便停了下来。刘府竟然是出乎意料的简朴, 同是光禄大夫, 府第尚不及张府一半大。我跟在张伯伯后面往书房走, 却见刘大人已经迎出来了。他眉须皆白,额头高洁,颇有点像年画上的土地仙人。我赶忙向他行了大礼，他笑着点头,引我们进了书房。他的书房倒是极为开阔，有十几排立到房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竹简和帛书,而书桌却只是局促在书房一角,小小一张,下面铺着一张草垫, 书桌前的窗台望出去,是郁郁的小竹林。

我们在书桌旁围坐, 刘大人对我说, 以后便跟着他整理宫中典籍,遇到不懂的便可随时问,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家里整理,定期会去天禄阁。他儿子在太学任教授,若是我想去太学旁听,也可与他说。当然,所有一切的前提是我平日里不能再着女装。我便在张伯伯的见证下,叩头正式拜他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