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温柔（1/1）

“母亲，母亲，看我又摘了这许多桑葚”我蹦蹦跳跳的闯进了屋子，母亲抬起眼，看见我兴奋的表情，温柔一笑，放下手中的绣物，拿起毛巾为我擦拭嘴角和手。“你啊，是不是又缠着永哥哥替你去爬树啦，为娘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温柔沉静，像你这样整天爬树下河的，哪里还有女子的样子。再说你永哥哥就要成亲了，你以后不许再拉着他和你们瞎胡闹，听到了没？“我看着铜镜里那紫色的唇，边吐舌头边做鬼脸：”娘，不是我叫他去的，是莽哥哥让他去的，我今天也没爬树，就拿着筛子站在树下。“母亲瞪了我一眼，说道：”你们俩都不省心，教你们读书时倒没有这般伶俐劲“。

母亲温柔美丽，知书达理，我记忆中没有父亲，母亲一人抚养我，平日也只是靠着一点刺绣换度生活物品，生活得很清苦，但因母亲闲来还教着村里一些孩子认字读书，我们有时候会收到乡邻们送来的一点蛋肉，改善一下生活。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让我和隔壁莽哥哥一起认字读书，村里学认字读书的人中，只有我一个女子。母亲待我的学业，却又比对其他人严格许多。

天色渐沉，炊烟渐起。母亲刚从田里摘了新鲜的韭菜，准备做韭菜烙饼，我一边烧火，一边眼巴巴的趴在灶台上看饼。母亲像是一个魔术师，熟练的在锅上抹一层薄油，飞快的在锅边贴满饼，然后用手蘸水，均匀的撒在饼上。不一会儿，饼面就成了金黄色，一股诱人的香味开始钻进了鼻子。母亲看我眼馋那样，笑道：“差不多了，欣儿你去叫莽哥哥过来拿。”我嘴里应着，人已经跑出去了，两三步就冲到他家门口。刚推开院门，便看到他蹲在院子里，拿根木棍在地上划拉，屋里隐约传来王叔王婶争吵的声音。我慢慢踱到他身边蹲下，轻轻地问：“我娘做了韭菜饼，你要不要过去吃？“他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拉着我便跑了出去。

“莽儿来啦，洗手吃饭。”母亲已经端上了一大盆烙饼，我和莽哥哥各自抱着一块，心满意足的啃着。母亲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狼吞虎咽，“李娘你也吃”莽哥哥夹了一张饼放到我娘碗里，转手又给我夹了一张饼。我吃着手里的看着碗里的，觉得世事静好，不过如此。

吃完了莽哥哥不肯回家，仍然缠着要母亲给他讲故事。母亲的故事还没起头，便听着有人猛地推开了院门，急冲冲的往里走，来人是隔壁王婶，怀里还夹着个酒坛子。王婶没料到莽哥哥在，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愣住了。我瞄到莽哥哥脸蹭的红了，母亲忙站起来，招呼王婶道：“今天做了韭菜饼，正准备让莽儿拿点回去呢，你就来了，正好。”我冲莽哥哥眨了下眼睛“王婶，你陪我娘慢慢聊，我们出去转转。”

一路我们往屋后的矮山上走，莽哥哥沉默了许久，才沉沉的说：“为了我哥聘礼的事情”。永哥哥钟情隔壁村的单姐姐，可是单家开口要一笔的聘礼钱，王叔只不过以卖炊饼糊口，想来很是为难吧，而王婶性子刚烈，怕是砸锅卖铁，也要凑上这笔钱，唯恐别人小瞧了她去。

山顶有块光溜溜的大石头，天气晴朗的夜晚，我们经常躺在上面看星星。整个苍穹都覆盖下来，深蓝的天空像一条锦缎的被子，上面缀满了宝石。莽哥哥躺在我身边，喃喃自语：“欣儿，你知道么，我好羡慕你，你母亲总是和颜悦色，又懂的那么多。”我伸出手，描摹着星河的形状：“你怎知我不羡慕你呢，你爹你娘虽然总是吵架，但是他们都还在你身边，而我从不知我父亲是谁。以前总是问，每次问了母亲都难过。渐渐的我就不问了，不开心的事情何必记得，我只希望娘身体健康，我能早点长大，让她不那么辛苦了。”莽哥哥转头望着我，墨玉般的眸子里倒映了漫天星光。他手探过来，轻轻的勾住我的手指，唱起母亲前几日教给我们的民谣：“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清风拂身，风中有泥土和青草，还有莽哥哥身上的味道，我被这些味道包裹着，托浮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