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起雾了(1/2)
03 起雾了
约瑟刹那静了,下意识转身,嘱咐猫:“去普尔曼庄园——不,算了,赶紧随便定个酒店。”他朝外走两步,还不忘问初认识的堂弟:“你要不要一起?”
艾伦:“可以但......没必要吧?”
约瑟言简意赅:“有必要。”他回头对管家说找个借口说我不在,却看到门庭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喉咙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艾伦顺着兄长的眼神望去,便看到了他。
那实在是个很难得一见的漂亮人物。他比艾伦高出一头,五官深邃,墨色短发和乌黑眼珠衬得皮肤白皙如雪,上身披了件制服外套,衬衣扯开两颗纽扣,制服长裤却穿得齐整,收束在马靴中,显出细腰长腿。他脸上挂着笑,唇边有一粒很浅的酒窝,本是很可爱的笑容,然而眼中缺乏情绪,只有嘴角勾着,看着便不像那么回事。艾伦直直盯着他看,撞上他视线,好似被野兽叼住后颈,慌不择路移开眼神。
那人脸上笑意加深了。“好久不见。”
话里带笑,嘴边带笑,只有眼睛不笑,着实让人发毛,约瑟当机立断,上前两步,抱他个满怀,情真意切道:“好久不见,我的伽百利。最近还好吗?”
伽百利面具一般的笑容没有动摇,只是将他从身上摘下来,眼神越过他,依旧看向艾伦。约瑟察觉了,介绍道:“这是艾伦,是......伊丽莎白姑妈的孩子。”
这位养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家族的事情向来毫不关心,约瑟还想更委婉地作进一步解释,却意外地听见他道:“我知道。”
无法对凝在他身上的视线视而不见,艾伦只能朝他点点头,“你好。”
伽百利看着他,没有对这声招呼做出任何回应,懒洋洋开口:“你耳朵很红。”
耳朵上的绯红蔓延到脸上,艾伦诚恳道:“因为您长得太好看了。”
空气凝重得可以挤出水来。约瑟有些晕头转向,下意识看向伽百利,却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迦南岛上但凡知道伽百利的人,都知道他讨厌别人对自己的相貌评头论足。而艾伦这句近于冒犯的夸奖,伽百利竟像没听到一样,转过眼去。约瑟提心吊胆等他发难,他却礼貌地回复:“谢谢。”
他这句谢,并没有任何愉快的意味,空气完全降至冰点。但不管怎么说,伽百利没有当众发怒,已经是看在格林家族的面子上了。气氛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管家审时度势,召来女仆,带艾伦去梳洗整理一番,他则先领伽百利和约瑟去客厅与在那里等候多时的父母一起喝茶。没想到,他话才说出口,从来没有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过一秒的伽百利突然冷冷地看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等他吗?”
约瑟反应很快:“父亲肯定迫不及待要看到流落在外的小侄子,我们先进去吧。”
于是,艾伦那双黄泥里来去的鞋踏上了绣满金线的地毯,一直走到客厅,地毯上都印着他的灰白色脚印。在那里,一身破烂行头的艾伦见到了自己的叔婶和另一位堂兄。叔叔叫雅各·格林,和约瑟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区别是眼角多了几条笑纹。他看到艾伦,温柔地问候了几句,亲切至极,只是艾伦注意到他的身体绷得很直,好像并不愿意靠过来哪怕一点点。格林夫人的表现就自然许多,她面色肃穆,坐姿端正,一举一动都像是放在油画框中一样严肃规整,只屈尊降贵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自我介绍。剩下一位青年则是他的长兄,名叫流本,他的长相和家族里其他人都不一样。格林家族的所有人,乃至养子伽百利,都身形颀长,看起来并无多余赘肉。而流本却膀大腰圆,活像一座肌肉结实的碉堡,丝毫不介意他一身沾泥带土的衣衫,热情洋溢地来了个拥抱,那个拥抱的持续时间之长,险些将艾伦勒得喘不过气——如果不是伽百利语气不善地问女仆怎么没有准备他的茶杯,让女仆吓得失手摔碎了方糖罐子的话,他还可以对堂弟表现得更热情一点。
约瑟看了伽百利一眼。伽百利极少回家,偶尔回家,也从来不会其乐融融地和他们坐在一起喝茶,就算如此,跟随主母已久的女仆也不会没有准备他的茶杯。桌上的茶具有五套,少掉的是艾伦的茶杯,女仆并不知道艾伦会来。
和伽百利认识了二十多年的约瑟,突然觉得今晚的弟弟十分陌生,陌生到他忍不住凑到他耳边,悄声问:“我说,欠我五万迦南币的事儿还记得吗?”
伽百利凉凉地瞥他一眼,约瑟自觉闭嘴,挪开三尺远。他明白了伽百利没有不正常。
不正常的是艾伦。
不知道自己被下了不正常的定义,艾伦手起杯落,转眼喝掉了五杯红茶。他倒也不是渴,而是每次喝完,女仆都自觉为他续上,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艾伦感觉到夫人看蛮牛一般的眼神,才终于反应过来,将手从杯子上放下,专心聆听流本的滔滔不绝。
流本如他的外貌一样热情开朗,完全不需要任何询问,主动地将自己和家人抖落得干干净净:他今年二十三岁,刚好从军校毕业,下个月就要去警署上班,“因为我在军校总是逃枯燥无聊的理论课,所以军校为我安排的第一个职位是档案室文件整理员。”对于这个安排,他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很快乐,“从基层做起也挺好的。”流本估计是这个家庭中唯一不觉得与伽百利有隔阂的人,向艾伦介绍起自己的弟弟。“约瑟比我小两岁,还在念书,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朋友一起打桥牌。伽百利要是有他那样的好友缘,也不至于被外界误会成这个样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官,外界却流传他会吃人——说起来,下个月上班后,我就是小伽百利的下属啦。”
格林夫人一直高高地仰着脖子,像在扮演一副主角为天鹅的画作,除了眼睛以外不用任何东西表达自己的看法,此刻终于开口,声音尖锐地叱责流本:“你是哥哥。说的什么疯话!”
话里火气极大,大约是将对艾伦的不满一起倾泻出来,流本也挂不住笑容,空气中不免有些僵硬,伽百利平静地喝了一口红茶,难得开口。“您误会了。我不归警署管,也不是警察。”
他眼睫毛微微垂下,仔细看着杯中红茶,又露出了毫无笑意的微笑。“如果具体一点形容,我在警署的职位,只不过是眼睛们的修理工而已。最近遇到的故障非常之多,我几乎忙不过来。”
艾伦终于找到了可以接茬的话题,说:“我也会修东西。家里的农耕机坏掉,都是我一个人修好的。”
流本:“怎么修的?”
艾伦被问得结巴一下:“就......”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修理过程,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只能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修的。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家里的工具从来不会坏。父亲走了以后,我拿着工具,就能把坏掉的东西修好。”
提到令伊丽莎白私奔的男人,雅各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约瑟转移了话题。气氛并不热烈的家庭聚会以伽百利接到电话,起身离去作为结尾。
热茶非常好喝,安抚了长途旅行的疲惫,艾伦直到结束,都有些魂不守舍。伽百利方才坐在他对面,嘴唇被滚热的茶水染得嫣红,小口啜饮时,睫毛如蝴蝶一般垂下。
艾伦就连在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直视他。
其余人各自去休息,艾伦被弗雷德领上二楼,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一间漂亮的卧室。卧室不大,却精巧华美,复古壁炉上摆着天使雕像,银质烛台和镂空的黄铜座钟,墙上悬挂着壁毯和油画。暗红色天鹅绒窗帘同被褥一个颜色,厚重得可以将人深埋。衣橱里挂着一排崭新衣物,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得知他的尺码,全然合身。梨木小茶几的小抽屉可以拉开,塞满糖果和甜点。弗雷德表示,只要他有需要,随时可以敲击墙壁向房间内的人工智能提出要求,如果是超出人工智能理解范围,会自动转接楼下待命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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