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2)
他经常在夕照漫天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眼睛盯着路面,好像对谁都漠不关心。他身量颀长,清清瘦瘦的,夕阳给他的侧脸、耳朵还有头发镶上暖红的金边。
白晔曾经在与他擦肩的时候,想象他的面目、声音、眼尾的形状……然而这个少年留给他最深的印象是——他身上有一点浅浅的香味。
白晔第一次看见梁沛的脸,是在一个微雨的夜里,四下里潮湿一片,梁沛光着脚倚靠在路灯底下。
白晔摸到他扎在脚底的钉子的同时,看见他眼尾的一点泪痣。
那泪痣一尾小鱼似的,“扑通”跳进他眼里,平白搅得心神荡漾。
所以往后很多天,白晔在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会追上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白晔唱独角戏,梁沛好像从来没有转过脸认真地看过他。
梁沛惯常沉默寡言,白晔难得撬开他的嘴,得到的往往是惜字如金的只言片语,标点符号都吝于加。
因此一年后的一个雨夜,春雷滚滚,白晔在家门口捡到梁沛时,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
梁沛说,我愿意为你摇尾巴,你可不可以把我养在家里?
他说话的时候,雨水从眼睫掉落,顺着脸颊滑下来,泪痕似的。
屋子里忽然明晃晃地亮了一下,白晔回过神来时,窗外的闪电恰好隐去狰狞面目,发出雷的咆哮。
白晔倏地想起什么,搁下筷子,敲响了梁沛的房门。
“小狼崽,乖,开门好不好?”
白晔就没觉得自己能说服他,纯粹是声东击西忽悠人。他一边惺惺作态,装模作样地说着软话,另一边暗戳戳地拿出了备用钥匙。
他推开门的时候,小狼狗正缩在墙角,闪电在这一刻抽干了血色,白惨惨地照亮了屋子。白晔听见缩成一团的梁沛呜了一声。
他拉上了帘子,转身蹲在梁沛跟前,将人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脊背。
白晔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梁沛冷不防地吸了一点进去。
“你不怕吗?”梁沛忽然开口,声音低得有些发哑,“狼会在雷雨夜里擦亮獠牙,割喉舔血。”
白晔低低地笑了一声,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道:“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还把你放在心尖儿上供着,小白眼狼还觊觎着本人的肉体,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白眼狼本狼保持了许久的缄默之后,抬起头,无声胜有声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白晔。
白晔心跳怦怦然,蓦地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觉得白眼狼要对他的肉体下嘴了。
“你要亲我吗?”
这句话毫无预兆地滑到嘴边,呼之欲出。姓白的把它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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