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暗讽花局中局 丁香诗社作别黄昏(2/2)
楚辞闻言,嘴角轻微地向上偏了偏:“果然聪慧。”语毕,楚辞也未再继续追问了。
本着此事告一段落,只是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今日一直未曾说话的柔止姑娘忽然发声道:“是我思虑不周,未曾料想丁香竟有如此害人之处,只当是好看,便还当作是成礼,好在家中尚且无人受难,实乃上天保佑啊。”
陈老爷愣是没想到这位不怎么说话的夫人会站出来解释,虽然他听出来了自家儿子话中的嘲讽意味,却没有想到是在嘲讽这位小娘子。于是陈老爷打着圆场:“犬子自小便对这些花花草草格外钟爱,故而对何种花与何种花相克,何种花的气味十分敏感,倒也没学个什么东西,还出来瞎显摆。”
潘夫人本是觉着文茵受了委屈,碍于明里暗里也不好再潘家当面询问,毕竟婆媳里隔了一层纱,捅破了也就破了,家中的和谐也就少了一部分,潘衡那里也不好做人,再者,文茵本是写了情诗,若是再让柔止点破,潘家也没有颜面,于是便是借着这个机会,潘夫人也卖个面子给柔止,再给自家儿子敲敲警钟,于是笑着说道:“今日明飞好容易来武昌府游玩一次,本是高兴事,热闹多好,丁香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若我们借着丁香这个题儿来即兴赋诗作乐,岂不衬了这良辰美景?”
众人皆道好,也好将这不是很愉快的插曲翻过去,瞧见众人们的反应,也借着这份愉悦劲儿,潘夫人敲定道:“那便以丁香为引,韵脚不限,几言几律均不限,只求灵动,精致,还求深远,更求韵味。”随后她又将山水唤来,吩咐道:“你去安排人搬几张桌子来,再拿些笔纸,再将香炉和香拿过来罢。”
陈老爷看着众人兴致高昂,便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雅致,便说道:“你们玩着闹着便好,我让潘兄领着我出去转转,顺便也说说生意上的事儿。”
众人吃好了便四处走走,思虑作诗一事,以一炷香为限,若是一炷香后还未做成便要受罚,潘老爷,潘夫人和陈夫人作为审判,若是心有所想也可赋诗,剩下的就是文茵,穆清,柔止,采苓,和陈家二位公子进行作诗了。柔止只是安静的坐着,仿佛在聆听着自然的声音一般,她微微闭着眼,睡着了一般,采苓倚着栏杆,看着远处开的正好的荷花,仍是在不觉的酝酿,而文茵则端坐于桌子边,执笔开始写下些只言片语,若是读着不妥便又划掉,穆清却四次乱走动,又是和鸟儿说话,又是和丁香低喃,楚辞写的很快,没有其他的任何准备,便行云流水地将一首七言绝句写好了,似笑非笑地坐着,也不知是在看着纸上的字还是在出神的想着别处,而楚珞则是抓耳挠腮的冥思苦想,却仍觉心中无物,难得憋出一句话,不多时文茵,柔止和采苓便走去书桌处开始下笔作诗,只剩下穆清一人还在与鸟儿说话,和丁香调情。
眼见着一炷香就要燃尽了,穆清才慢悠悠地走至书案旁,执笔写诗,不多时一首七言律诗跃然纸上,穆清将自己做的诗交给潘夫人,其他人也纷纷交上诗作。
潘夫人念着:“云烟成雨月成风,疏薄如水叹如空。鸟语花香蝶甚悦,人比丁香人更愁。缥秋簇然何为解,负手倚栏问玲珑。圣灵撒手人间事,却话小憩掩倦容。”
潘夫人念完回味许久,也道不出其中的情愫,于是问道:“清儿,写的可着实是丁香?”
“正是,以丁香为景,以丁香抒情。”穆清答道。
潘夫人问:“现明是白日,为何写夜晚之景?丁香本是愁滋味,好你个清丫头,竟比丁香还愁!”她嗔怪道。
楚辞寻思走了过来,听完穆清写的诗,不禁称赞道:“好一个疏薄如水叹如空,竟将这会子的寂寥幻化成实物,描写出来,竟真叫人心底空落落的。”
陈夫人也点头称赞,直叫好诗:“清儿姑娘,这诗可有名儿?”
穆清点了点头,答道:“有的,名唤‘问情’。”
柔止不解问道:“清儿可有心悦之人?问何种情?”
穆清莞尔一笑:“不过以情而喻人,将丁香幻化为夜夜思君的一位妇人,叩问丁香之情的同时叩问其相公的良心罢了,我哪里有什么心悦之人,二奶奶莫要打笑于我了。”
这边潘老爷拿起楚辞做的诗,念了起来:“似非缟素似非缕,不若牡丹不若莲。绀靛为泥玉为尘,半身妖娆半身闲。栉雨空愁愁不愁,披霞戴烟谁人怜?古藤老树尽水乡,纸墨笔砚总无缘。”刚念完潘老爷便叫好:“丁香本为惆怅之物,在楚辞笔下却越发的向上,愁不愁即不愁,谁人怜即自身绽放,真实写照紫丁香的同时又写尽其纯洁孤高的特性,不失为一首好诗,何名之有?”
楚辞答道:“‘寻香’,丁香便是香远益清,以其内在芬芳引人,若是见其真容,虽没有其香味那般惊艳,却也是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边的也写好了呢,大家来评评。”文茵拿着采苓写好的诗作念道:“怅坐屏栏凝忘思,丁香妄为雨中时。莺莺悲情苦命人,岂我蓼莪欲相识。雨打蕉叶寥独生,生不逢春盼梅痴。红楼砾瓦锁金钗,苦争群芳不见日。”
陈夫人感叹道:“采苓姑娘本是大户人家小姐,竟可以将丁香的苦楚忧愁写得这般淋漓尽致,实在不简单。”众人也不住地夸奖采苓,然采苓却笑的不甚开心,一直皆平淡地扯着嘴角。
文茵拿起自己写的,掩唇笑道:“晚辈们写的都如此精妙,我的倒拿不出手了,当真该罚。”
柔止拿过文茵写好了的诗赋,念道:“孤缟淡靛自可爱,夜来四溢小窗凉。无为借情寻芳迹,止步对吟嗔夜长。姐姐可真雅致,夜里无事赏花。正是可巧了,姐姐和我写的规格竟是一般长的,是不是姐妹连心呢!”
文茵无奈笑道:“妹妹可莫要打趣我了,不过只是打油诗罢了,和采苓相差甚远呢。”随即拿起柔止书案上的宣纸:“妹妹写的如何呢?垂眸昼思忽入夜,明月繁星高过门。若拟飞樱飘柳絮,直把淡芳渺孤魂。妹妹写的甚是精妙,竟将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巧妙的用上了,略胜一筹。我们也着实可巧,均想到了夜晚上去了。”
柔止淡淡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还是孩子们写得更好,我们是必定逊色于他们罢。”
潘夫人笑着看着谈论得开心的众人们,忽然想起来被他们遗忘了很久的陈家大公子:“楚珞啊,你的诗做好了吗?大家都等着你呢。”
陈楚珞十分羞赧的挠了挠头,无奈的看着书案上只有几团墨迹的宣纸,低声说道:“潘姨,我实在是写不出来,你们就放过我罢。”
陈夫人快步走过来,用毛笔敲了敲楚珞的脑袋,嗔怪道:“学了那么多年书,墨汁都被你吃了,也不学学你弟弟,竟可以写出那般好的诗赋。”
陈楚珞抬眼看了看又垂下眼眸:“娘,回去必定好好修习。”
当日的丁香诗社一人人作诗不亦乐乎,做完诗便相□□价,叫着惊艳,潘老爷愣是夸赞着楚辞的寻香写得最为精辟,许是上了年龄的缘故,便愈发向往这等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风骨,而陈夫人则是看了又看穆清的问情,觉着别有一番情趣,再加上楚辞也力推穆清的问情,已是便在众多佳作里边儿选了问情为头筹,陈夫人与文茵又觉着采苓的诗写得传神,然和楚辞的寻香拿不出个上下等,只好作罢。
时间这样耗着,倒也打发的快,不多时便日沉西山,陈老爷也回来唤着陈夫人和陈家公子该回去了,于是潘府一行人将陈家友人们送至潘府大门,借着黄昏的日光,气派的轿子又启程了,直至轿子走远,潘府的人们才转身回府,不曾想中间的那架轿子的窗帘被微微掀起一角,目送着穆清没入府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