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地(1/2)
弦月如眉, 万籁俱寂。而吴见宁简直像个没有气息的人偶,步履轻得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缓缓地带着殷采、徐鹤龄两人在树林中穿行着。
徐鹤龄依然紧紧牵着殷采的手, 殷采望着吴见宁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徐鹤龄恶作剧一样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殷采的手,她也没察觉。
踩着月色,伴着轻微的窸窣声,吴见宁很快带着殷采、徐鹤龄两人来到一片荒芜的孤坟, 这里野草参差,乱石突出, 周围还横七竖八地立着不少残破的木牌。
“这些, 都是我为那些被选中当锁骨菩萨的女子立的木牌,大部分,我都不知道名字。”吴见宁背对着他们,并没有踏入荒坟中, 只是静静地望着。
“或许我这样做也是于事无补, 甚至可以称为假惺惺, 但无论如何, 这些大好年华的女子,不应该死后连敛骨入葬都不能。况且, 她们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 我身上的罪孽永远也洗不清。”
殷采松开了徐鹤龄的手, 走了进去,腐臭的气味和带腥的泥土混在一起,令人顿时感到不适。粗粗看过去,这里起码有二十块木牌。
殷采仔细地查看着,孤坟上很多木牌老旧得快要腐朽,她有些纳闷,“这么多死去的女子,都没人察觉不对劲么?”
“死去的都是青楼女子,命如草芥,根本没人在意。况且,罗刹女还利用我,营造出锁骨菩萨最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的假象,这反而给了青楼女子无限的希望,她们都盼望着自己也能被选为锁骨菩萨。”
“谁都不会知道,这不是解脱,反而是灭顶的灾难。金沙镇人人醉生梦死,今日的女子消失,很快又有新的女子供他们取乐,谁会管这么多?”
“我被罗刹女困在这里五年了,也替她选了五年的锁骨菩萨,而在这之前,也有许多女子被罗刹女剥去了皮囊,她们的尸骨被随意弃在这边,我见到了,便会顺便替她们敛骨。”
殷采慢慢走着,裙摆不小心擦过一块稍微崭新的木牌,它却忽然倒了下来,新翻不久的泥土尚且松软,森然狰狞的碎骨就这样大刺刺地露了出来,还泛着陈旧的黄色,想来是属于已经死去很久的女子。
而上面的皮肉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这样短暂的生命,终是凋零在烂泥中,无人问津。这些女子可能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殷采摩挲着掌心的痣,忽然叹了口气,“我答应帮你,我应该怎么做?”徐鹤龄听到殷采的话,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沉默了,他心里清楚,师姐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我想要你帮我,假装被选中的锁骨菩萨,在佛女诞上将罗刹女引出来,然后将她除去。”
这不就是罗忆薇求她帮忙除去吴见宁的招数么?
颇有种正中下怀的感觉,殷采点了点头,“可以。只是,到时候她是怎么出现的?”
“之后会有人来接你过去的,至于去哪里,怎么去,我也不清楚。到时候,还得看你们的了。”
殷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徐鹤龄却攥紧了手。
“多谢。”吴见宁望着殷采,苍白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来,他忽然又偏过了头,小声道:“徐公子,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徐鹤龄暗自蹙了蹙眉,吴见宁什么时候知道他姓甚名谁的,不过他还是同意了,“你说吧。”说着,他走到离殷采不远处,殷采还在察看着孤坟,并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吴见宁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然后才缓缓开口,“徐公子,你应该不是人吧?”
“你什么意思?”徐鹤龄黝黑的眸子死死盯住了吴见宁。
“咳咳,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身上的气息,同殷姑娘身上修仙者的气息完全不同,反而和罗刹女有点像。不过,还是有差别的,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徐鹤龄却沉默了,半晌才道:“是么?”他并没回答吴见宁的话。
“你们一步入佛女街,我就注意到了,我那时还好奇,你们明明是截然相反的气息,却能相安无事。”
“那又怎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她的。”说完,徐鹤龄便自顾自走了,一副不想再与吴见宁交流下去的模样,吴见宁只能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是啊,那又怎样?他早就知道自己与师姐是截然不同的,他是随时都要堕入地狱的。
在他看似无害的外表下,究竟藏着多少阴暗的念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就算伪装得再好,骨子里,他仍然是个恶劣的怪物。
但是,既然师姐选择了当一个除妖者,他就会陪着她,然后甘愿为她卸去爪牙。
“师姐,我们回去了。”徐鹤龄忽然出声唤道,殷采连忙回过了头,颔了颔首,就要向徐鹤龄走来。
夜色逐渐消弥,拂晓的光芒尚微弱,四周弥漫着茫茫的雾气,殷采款款走过来,脸庞如新雪,眼睛是剔透的琉璃,这就是他的师姐,如上好的明珠,一切黑暗都不能令其失色。
她是济世救人的神女,慈悲地俯瞰着人间,而他是芸芸众生的一员,虔诚地求她垂怜。
徐鹤龄望着她过来,黝黑的眸子执拗地不肯移开半分。不过,如果真的有一天,他要堕入地狱,徐鹤龄想,他一定会死死拥住殷采的,哪怕一直到臂骨破碎,躯壳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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