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孩子（1）（1/2）

若说孩子，雪贞有过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是孙省留的孽种，从雪贞身体里掉出来时，它只有手掌大小，像一块血玉雕刻的假人。

这件事情，自始至终只有雪贞和大娘知道。元夕那夜过后，雪贞许久未来过月信，不时头晕目眩，抚颈作呕。傅大娘见状蹊跷，在夜里悄悄锁了房门，拿麻布堵了她的嘴，用铁链铐死手脚定在床上；再拾起擀面杖，向她逼近，扬手，暴雨般打在她的腹上。

床板如临狂风，震颤着直要裂开。大娘落了数十捶，抿紧薄唇，将面杖用力压下，碾过她的小腹。雪贞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肚皮被挤成薄纸，滚出重叠的皱痕；傅大娘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砸落在她的脸上。

雪贞揪紧被褥，几乎要把自己从床上拎起；咬布的牙床隐隐作响，痛苦从胸腔丝丝逸出。终于，她十指松开，后背砸倒在床上。被褥上斑驳一片，黑血汩汩而出，混着残肢碎肉，沾满了稠黏的布匹。傅大娘退远几步，将面杖扔落在地。

傅雪贞缓缓睁眼，下腹鼓起酸痛的气。

她本可以成为母亲，拥有一个用来毁灭的孩子，但它无声湮灭，是自己的母亲先下了手。

“贱人，”傅大娘挎上前去，满手带血地抽了她一记耳光，“你看看，你有多脏！”

傅雪贞双眼猛睁，仿佛是火石崩开；转瞬又熄灭了光焰，侧头舐干了唇上咸稠的血污，朝大娘轻笑道：“是啊，我脏得不得了呢！”她扫视大娘的腰身，目光如溅落的火点。

“你比我脏，千倍万倍。”

她将这话盘桓在嘴边，强忍酸汁地吞回了心底。

她想她没有错怪大娘。

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大娘教过她，何谓清净、何谓肮脏；何谓贞洁、何谓贱鄙。她曾经奉以为神，大娘在她眼中，犹如神龛里的菩萨，玉洁冰清、纤不染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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