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陶柳(2)(1/2)
柳溯那日渡江前,将所携衣物送去了当铺,换来数十块铜板,缀在衣带上缠腰凫水而还。铜片黏上河泥,分量非比寻常;陶尘不明所以,只当是柳溯筋脉结实,故而背起来格外吃力;全不知世间万物人最轻,血肉哪比铜银重。笑谈几番过后,便忘了当时辛苦,连“铮铮”这个诨名也懒得唤了。
柳溯养好了伤,悄悄在岸边支了个摊子,拿本钱进了一堆麻草,每日黄昏时遁出学堂,回忆着细时随渔翁学来的手艺,编织蓑笠卖与行人。潮来汐退,积攒了不少散钱。
江岸边视景开阔,往来的也多是过客,不比学堂里众目如刃、屋檐遮空。柳溯乐得自在,常常衣不整冠,只着一双草履,长发半束,坐在竹凳上悠然运手。天际江阔云沉,潮风习习,抛缆声随着渔歌四起,兰桨划开,一片潋滟东流。柳溯坐在斜阳里,侧影笼着流云,碎发散散地搭在肩头,眼帘紧跟着指尖飞动。江上的船家闲了,便倚着乌篷望岸上少年,目光发直地将他盯上片刻,再欸乃着摇橹远去。身后的草庐檐下,亦探出几双女儿的杏眼,含羞带怯、水雾迷离,待他回头时又飞快地离了窗沿。
这日傍晚,柳溯刚摆上摊,忽被一双冰手捂住双眼,向后拉拽得仰直了脖颈。
“陶尘,放开。”他奋力咬出话语,似一只受制的羔羊。
“啊?”陶尘松指,两目讶然,“怎么猜到的?”
“你身上有芸香。”柳溯拂下他的手,抬眼笑道:“你怎么溜出来了?”
陶尘端起指尖,指着他连连啧唇:“好啊,就许你出门摆摊,不许我跟着过来?”
柳溯轻笑一声,低下头去,扯过两根长麻,飞快地编起了笠顶。陶尘退远几分,瞥眼打量起他的散发,目光追随着衣褶下滑,游走过半卷的裤腿,直钻向草鞋掩映下、沾着泥斑、瘦骨分明的脚腕。
“风遥,你的脚真好看。”他几乎脱口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柳溯撇嘴,嫌弃地压低了眉;眼波一偏,又不禁转出一笑,“你是没见过女儿家三寸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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