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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祈别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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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拨客人涌进了乐乐的新家, 更多的人上前去将乐乐围在中间,每个人都拿出一个红包,往乐乐怀里塞,然后说着要健康成长的话。

到处都是烟硝的气味, 傅长仪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眼睛从乐乐的笑脸上转到了沈祈后背。

沈祈今天穿的是校服,蓬松的头发一络一络地编得很整齐,披在肩膀边, 就连几根细碎的短头发都用黑色的带着锈迹的发夹别得整整齐齐。

看得出来,她为了见乐乐, 有专门打扮一下。

扮成一个乖巧的, 听话的,普通的女孩子。

可谁会在过年的时候穿着校服呢。

天仍旧阴沉,冰冷的时间依然在前行, 近中午的时候,路对面的那些人都进了屋, 留下一地的糖纸和瓜子皮以及燃放过后的鞭炮纸。

“去吃点东西吧。”街头有些凉, 傅长仪并不待沈祈回应,先行就推着姥爷往大马路的方向走:“停车的地方有家小面馆开着。”

沈祈穿得并不多,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她没有穿那件被老鼠咬出了两个大洞的毛衣。听到傅长仪的话,肚子也跟着动了动, 她再次看了眼马路对面的人家。

隔着几丈宽的距离, 她都能闻见对面房子里飘出来的饭菜香。

她拧了拧玩具狗身上的发条, 手指一松,小狗就开始汪汪汪地叫着,四条腿还会摇动。

可是乐乐并没有因为小狗可爱的叫声而跑出来,反倒是把旁边的几个大孩子招了过来,盯着她看。沈祈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就将小狗收回书包里,跟上了傅长仪。

面店很小,老板似乎是外地人,口音很重,见有客人来还专门抓了几颗糖果放到了桌子上,招呼很热情:“吃牛肉面还是粉?也有炒饭炒面。”

傅长仪看了眼墙上的餐牌:“我要一份牛肉面。”

“大份还是小份。”

“大份的。”

老板又问沈祈。

沈祈仰着脑袋在餐牌上来来回回地看着,最后目光定在白粥上:“要一碗粥。”

一碗粥两块。

老板顿了下,脸上笑意退了几分:“这大过年的,吃什么粥啊。”

“姥爷现在吃不了别的。”沈祈仍旧坚持只要白粥。

前天的排骨姥爷都只喝了点点汤,没办法吃肉,吃了容易吐出来。沈祈跑了好几个诊所问了,人家就说是肠胃受不到,要吃清淡,不要油。

姥爷这会已经有些醒转了,往四下看了看,正好对上傅长仪,然后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们小祈好像又长高了,更漂亮了。”

“姥爷,我在这呢。”沈祈感觉面上一热,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就是再怎么长,她觉得自己也是不可能长得像傅警官那样白净好看的。

傅长仪倒不觉得有什么,很是体谅地笑了笑:“姥爷喝粥,你不吃点面吗?“

“我早上吃得很饱。”沈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店里的情形:“我不喜欢吃面。”

更不喜欢吃突然涨价到十二块一碗的面,她记得,外边的牛肉面,通常只要八元。

谁吃谁傻。

刚想到这里,沈祈就抬起眼皮看了眼傅长仪。

傅长仪也在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时,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淡淡看着对方的眼睛。沈祈在外边和人动手的时候并不多,很多时候都靠眼神来撑起气场,把人瞪怂,为此养成了习惯,一盯着别人的眼神,便总容易比谁先移开。

傅长仪经常需要在审迅时对嫌疑人察言观色,并不会因为对视而觉得尴尬。

就这样,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整有十几秒,傅长仪才先开了口:“吃点吧,不吃面就吃炒饭。”

沈祈摁了摁书包里藏着的两个大馒头,眼睛睑了睑:“不用。”

姥爷吃东西很慢,沈祈一下一下地将白粥搅凉些,然后给他吃。

吃了几口,姥爷大概是身子暖了些,抬了抬手与沈祈说:“你吃。”

“姥爷,我吃过了啊。”沈祈笑嘻嘻的,若非现在是春节时分,只是闲时看到,一老一少这般,大抵会觉得两人很是幸福吧。

傅长仪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堵。

沈祈不吃,她总觉得不好一个人吃,于是又叫来老板:“给我两个小碗吧。”

老板嘀咕归咕,还是顺应了她的要求,拿过来两个小小白瓷碗。

傅长仪夹了一碗面放到沈祈跟前:“我点了大份的,肯定吃不完,你再努力撑一撑,不要浪费了。”

姥爷意识虽然没有十分清醒,本着对沈祈的关切,他也跟着不断地说:“吃,你吃。”

“不喜欢吃面就多吃点牛肉吧。”傅长仪不断地往沈祈面前的小碗里夹牛肉。

热气一层一层往上冒,沈祈握着筷子默然地低下了头。

面条很软和,肉也很嫩。

又香又甜。这一年多来,沈祈不怎么少吃,在大排档里就是吃剩菜也算很丰盛了,可眼前这碗看着平平无奇的面到了口中却令她感受到了异常的甜暖。

甜得还有些酸,以至于傅长仪又将一块鲜嫩肥美的牛肉放落在她碗里时,她眼皮微动,就有透明的东西顺着她的眼睑掉到了碗里。

不过也就是那么小会而已,她转开头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过脸来就红着双眼睛,直瞪着傅长仪:“都说了不喜欢吃,你还夹给我。”

眼睛红得跟个小兔子似的还不忘记犯倔,傅长仪摇了下头:“吃吧。吃完了去找乐乐。”

午饭过后,乐乐新家里的那些客人就一个一个地带着酒气和家人散去,慢慢只余下沈祈上次来时见到过的那对夫妇,夫妇两个忙着收拾门前满地的垃圾,门口坐着个背很驼的老太太。

乐乐很快也被她的新姐姐从屋里推了出来。他坐在小汽车上,手里抓着一个布偶,兴奋地甩着。

车子慢慢越过了屋前的空地,向着路边驶过来。

沈祈立马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吸引乐乐的注意。可是那个小女孩,乐乐的新姐姐很快就又把车子往回推了推,推回了自家房子前边的空地。

接连几次都是这样,沈祈脸色越发地阴郁了许多。

为了把乐乐吸过来,她干脆就拿出玩具狗放到地上玩了起来。

乐乐以前可喜欢听这种狗的叫声了,一听到狗狗叫,肯定就会爬出那个碍眼的小汽车跑到这边。

不出所料,狗狗叫的时候,乐乐回头往这边看了过来,先是看着狗狗,然后又盯着沈祈看,看了好一会,他才裂开嘴,露出两颗小白牙,在车子里兴奋地扭动着身子,伸手指向沈祈。

“鸡,鸡,鸡鸡。”他还扭头和旁边的小女孩子嚷个不停:“鸡鸡。”

小女孩显然对于小狗也有那么点兴趣,或者说,她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几个奇怪的人,她试探性地将乐乐推过来些,并没有站太近,而是看着沈祈。

乐乐一直探出身子来,冲沈祈大叫着鸡鸡,鸡鸡。

沈祈有些犹豫,她注意到那边的夫妇已经向这边看了过来。

“没关系的,去吧。”

傅长仪伸手按过沈祈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这种时候她才真正地意识到,无论沈祈平时有多倔,多隐忍和勇敢,有多痞,也会有畏怯的时候,她从来不怕别人笑话,也不怕挨打,不怕穷困。

可长期的底层生活里,没有人在乎她,关心她,连她母亲都对她拳脚相向,让她已经下意识地给自己的身份判了死刑,让她感觉自己的存在,便是一种不堪。所以她此时此刻是害怕的,害怕她身上的不堪会把乐乐也拉入同样的镜地。

身后的那只手似乎注满了力量,沈祈总算往前挪了挪,把手里汪汪的叫的机器狗递到了乐乐手里。

乐乐接过狗子抱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便又丢下了,仍旧伸着手冲沈祈一个劲地挥舞,仍旧含糊不清地叫着鸡鸡,发音都和之前一样。沈祈这才稍微蹲下身去要抱乐乐。

旁边的小女孩上来推了沈祈一下:“你干嘛。”

“别动我。”沈祈往后退了步。

身后空空如也,她这才发现傅长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马路对面,正在和那对夫妇说些什么,还时不时地向这边看一眼,见她和小女孩似乎在闹矛盾,便又往回走。

“我和他们说过情况了。”傅长仪拉过沈祈,将她推到那对夫妇面前介绍说:“她叫沈祈,是乐乐的亲姐姐。”

那对夫妇脸色有些不大自然,不过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一起点了点头。

其中戴眼镜的女人将乐乐抱在了怀里,往后退了退,很是牵强地笑了下:“我们不知道乐乐有姐姐。”

男的看了眼沈祈,转而又是看向了傅长仪,显然他们并没有想过要和一个小女孩沟涌。他和傅长仪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人,不过我们签定的领养合同里有说过,乐乐将全权交由我们抚养,原生家庭将不再介入。”

“她只是想带姥爷看看亲弟弟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傅长仪对于领养的流程不是很了解,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领养一个孩子本身就不容易,或多或少都会不希望再和孩子原来的家庭有所纷争。

她看到旁边沈祈似乎有意离开,人都退到了几步外,并没有想要进一步争取的意思。

沈祈不适应和人讨价还价。反正别人不喜欢她,她就默认了。

当然想和弟弟在一起啊,毕竟在那些老是挨打的日子里,总有一个弟弟在她旁边叫她鸡鸡,有时候甚至还会握着小拳头帮她擦眼泪呢。除了姥爷,就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对她最好了。

可乐乐现在很好啊。

乐乐现在的生活于沈祈而言,正如她梦里的天国般,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地玩着玩具,吃饱喝暖,不用挨打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何况还有新衣服穿。

她到乐乐身上穿着的衣服了,一看就又暖和又舒服,还穿着那种波鞋,就是系带子的,鞋底很厚的那种,不会凉。

这么好的梦,要是因为她的出现而被戳破了的话,那将多么可怕啊。

即使怀里难过的种子就长出了枝丫,撑得心口胀胀的,酸酸的,沈祈也仍旧微仰着脖子,满脸不在乎的模样走到姥爷旁边,推着姥爷像无所事事地路人,这就要走。

姥爷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显然意识也不在线。

傅长仪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老一少,她大步走上前,拉住沈祈的手。

沈祈手有些冰,手背有几条裂痕。

感受到了傅长仪手心的柔嫩时,她才再次想起买防冻膏的事情,她顶着头发麻的感觉硬生生地说:“我要回去了。”

“总要争取一下。”傅长仪再次把沈祈拉回了乐乐的新父母面前:“沈祈是个好孩子,学习成绩好,又很听话,会一个人照顾姥爷,她只是很想乐乐,所以才专门跑这么远。”

听到这样的话,沈祈转过头看着傅长仪。

傅长仪此时此刻的语气愈显严肃:“她又不会跟你们争抢任何关于乐乐的权利,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乐乐的新父母相互对视一番,最后那个男人说:“可以后要是乐乐长大点怎么办?他会问我们为什么他在外面还有个姐姐。”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对方不想要乐乐以后知道自己是被不要的孩子。

傅长仪的手很暖和。

这种被人牵着的感觉使得沈祈忽然便有了发言的勇气:“没关系啊,我不告诉他我是亲姐姐,就当是一起玩的好朋友好了。 ”

大家这才都将目光转向她。

一时之间,沈祈便又稍稍往后转了些,似乎有意让傅长仪站前边帮她挡着似的,确认大家并没有要责备和取笑她的意思,她才直了直身子:“我也不会经常来看他,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他。”

乐乐的新父母彼此低头嘀咕了一会,最后那个男人宽宏地笑了笑:“就让乐乐叫你姐姐吧,不过我们会和乐乐说你是亲戚家的小孩子。”

女人也说:“我们也是为了乐乐好,不想他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心里有所介蒂。”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沈祈已经很是满足,她陪着乐乐说了一下午的话,比如最近学校里小弟们老是惹麻烦之类的事情,大排档加工钱的事情,还有姥爷最近不记事的糊涂事。

乐乐对姥爷也有些印象,抱着姥爷的膝盖一直想要往上爬。

姥爷也只是看着他,时不时呵呵笑一笑,有时候叫的是沈祈妈的小名,妮儿,有时候叫的又是沈祈的小名,也有时候会叫对,叫乐乐。

叫对了的时候,乐乐就咯咯地笑着讲姥爷爷爷的,爷俩着对着乐呵呵地笑。

临走的时候,郑阿姨拿了一个红包放到沈祈手里。

沈祈爱钱都要爱疯了,红包到她手里,她轻捏就能感觉出来这里边少说也有十几张纸币,她不确定面值是多少。可对于现在她来说,即使是十元也是极其宝贵的。

“不用啦。”沈祈将红包推了回去:“我有好多钱用。”

她装出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这钱你给乐乐多买些好吃的就好了,乐乐喜欢吃奶糖,不过姥爷说不能吃太多,会上火。”

郑姨好几次把红包塞过来,沈祈都又推了回去。

回程的路上,傅长仪问她:“你为什么不要呢。”

傅长仪不相信沈祈有钱,她从大排档老板那里了解到沈祈每个月赚的钱并不多,一方面要照料体弱的姥爷,还要交房租学校里又还要交书本费。

手头应该拮据得很才对。

“不喜欢欠钱。”沈祈此时舒了口气。真怕自己忍不住就收了那钱,欠下一份人情。

听到欠钱这个词,傅长仪噢了声,心里已然有数。

沈祈妈本身收入就很不稳定,可一方面吸毒,另一方面花销又很随意,四处欠债成了必然事件。估计那些债主三天两头都往沈祈家跑,吵吵闹闹也是不可避免的。

久而久之,难免会对欠债这种事情感到厌恶。

————

天已经黑了。

道别时,沈祈抱着书包,站在路口忽然就喊了声。

她叫的不是警官。

没穿警服就可以不叫警官吧。她喊的是:“傅长仪。”

没大没小的。

傅长仪还没来得及上车,就站在车门口,回过头没有回答,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穿蓝白校服,绑着两个辫子子女生。

女生神态桀骜:“傅长仪,今天我欠你一份人情。”

“我会还的。”

我沈祈从来都不喜欢欠人什么,钱也好,人情也好,有欠就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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