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一）（1/2）

我一个星期没同他说话。

可李承鄞这家伙还是没皮没脸地往我这闯。他为了讨好我，变着法子搜寻京城内时下最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给我逗乐。

可我就是不给他好脸色看。

连他日日命人送来的暖身药，我都赌着气不肯喝一口。

我知道，李承鄞最是紧张我有没有好好喝药的。

这药，是皇宫内最有的薛太医开的，听说，配方难寻，很多药材都长在雁门关外的大漠里。可李承鄞硬是派上了一大队人，没日没夜地在大漠里搜寻药材，再千里迢迢、快马加鞭地运送到京城来。

劳民伤财的药，又是这般苦，我实在不想入口。

可李承鄞说，这药物有所值，他说他曾经也跟我一样，身体内都是寒气，直到服用了这药以后，才慢慢好了起来。

而我，似乎沾了他一样的毛病。

我听太医说，我的身体内，寒气一直很重。那场大病后，不知怎的，我体内的寒气更是越发暴戾了起来。必须得每日三副地按时喝药才能压制减缓这寒气。

可今天我坐在窗边，撑着头，望着深深的宫苑内，那来来回回陌生的婢子和光秃秃的老歪脖子树的树墩，想着那天李承鄞背着我，冲裴照使去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时，我的心泛起了一阵阵苦涩——

他总是这样自大，每次都把那些他以为的，会伤害我的，可我却珍惜的东西活生生地从我生命里剔除。

他当真是，不懂我分毫。

在听闻我连续第三天不肯服用药汤后，李承鄞终于怒气冲冲地端着药赶了过来。

“小枫，你又闹什么变扭？”

他站在我的窗前质问我，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块抹布。

我放下手，抬起头，望着李承鄞那狗急跳墙的模样，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哎，李承鄞，你凶个什么劲？我还没问你呢，香桃、红柚被你弄到哪去了？”

他愣了一下，旋即把药轻轻放下。他咳嗽一声，站直背着手侧立着，装腔作势地对我说道：“她们没有看护好你，有错当罚。”

“喂，你这个人讲不讲理啊！”我气得一屁股站了起来，径直就从窗子爬了出去，跳在他面前，正对着他，我踮着脚尖气冲冲地争辩道，“是我自己要爬树的，关她们什么事！”

“还有，那老歪脖子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我不过是觉得它有几分亲切，你就动这么大的怒气，把它一刀给砍了？！”

我连珠炮似的向他质问着，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承鄞本来是吊着个眼珠像看猴戏一样望着我泄愤的，转眼瞧见我弯着腰捂着心口咳个不停，眼神立刻一紧，赶紧轻轻拍打起我的背部。

待我好不容易缓下一口气，他才终又背着手叹了口气。

“香桃、红柚她们的确是心思不在宫里，我趁此机会给了她们一大笔的抚恤金，让她们回家照顾自己病重的爹娘和年幼的弟弟了，你不必担心。”

“至于其他宫人，我知道你的脾气，都没有责罚，只是她们实在不适合留下来伺候你，我便打发她们去别的地方当值了。”

“当真？”我狐疑地问道。

他揉搓着手，垂着眼睑点点头。

初夏午后的阳光甚好，细细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嘟起，狭长的凤眼低垂，黑密的睫毛静默地洒下了一片漆黑的阴影，在朦胧的日光下，每一根都在微微颤抖着。

李承鄞现在的神态，颇像个犯了错，低头检讨的孩子。

“至于那棵树......那棵树......”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着，话到了嘴边，却再也吐不出来。

我歪着脑袋等待着他的解释，却见他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我，眼神中尽是山雨欲来的忧心。我还在疑惑着，下一秒就被他一把拉近，继而紧紧地抱住。

“相信我，小枫，”他右手按着我的头，把我紧紧安置在他的肩膀上动弹不得，“我都是为你好......”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暴风雨海浪汹涌里的一叶上下起伏的扁舟，说不尽得单薄而无助。

“我真的，无法承担哪怕一丝一毫失去你的风险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今天李承鄞给我的这些解释，在我看来，对他已经是极大的不易了，他毕竟是那样骄傲而自大的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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