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儿(1/2)
四根朱红色粗大浑圆的门柱掉了漆,留下岁月沧桑的斑驳。顶上金翠光滑的琉璃瓦,瓦片也东一块西一块地缺失未补。门前的两只石狮子,一只慵懒地张开嘴打着哈欠,另一只根本闭目养神,在正午的阳光下昏昏欲睡。门口的石阶已经磨成了斜坡,这时站在上面探看的正是它的小主人,正是她加剧着磨损的程度。
“吱呀——”韫珺蹑手蹑脚地将掉漆的大红门打开一道缝,轻捷巧妙地钻了进去。令人惊异的是,迈入的一只脚竟是未裹过的“天足”,蹬的不是高台的花盆底而是平底的彩绣布鞋,这一切都与这个老旧没落但依旧森严闭锁的王府格格不入。
桃红色的对襟绣褂下面是葱绿的绣袍,少女的娇俏灵动一览无余。她灵敏地左右张望,翠玉的长耳坠玲琅作响。正午的王府里安静沉寂,花园里的池塘、石桥和垂柳都纹丝不动,是偷偷溜进来无人知晓的好时机。韫珺正得意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却听见身后有个声音朝她劈空而来:
“小妹!”
韫珺吓得一个哆嗦,回身才看见一身银丝蝠纹对襟长褂在刺目的日头下朝她走过来,定睛一看,方才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她的三哥——叶赫那拉·崇禺。她有些怨怼地说:“三哥,你吓人一跳!”
崇禺摊开手做无辜状:“是你又要吓人一跳吧?说,这一大早地你上哪野去了?”
韫珺故作不高兴的样子:“三哥,你是我亲哥哥吗?哪有这么说你妹妹的?”
崇禺无奈笑道:“我的小祖宗,你看看,哪个王府里有你这样的格格?一天不着家,在外面疯疯癫癫的,连府里撘戏台这样的事情也不见人影。”
韫珺慧黠一笑:“我就是知道今天要搭戏台,乱哄哄的,才专门出去躲清静的。”她有些自得地向她的哥哥分享小秘密:“今天大观楼影戏院放卓别林的‘笑片’,可好看了!”
崇禺皱起眉头:“又是那一套西洋玩意,我们被西洋诸国欺负得还不够惨么?”他郑重地对韫珺说道:“今晚府里请来了戏班子唱《文昭关》,你可得乖乖地听着,不准乱跑。”
韫珺翘起嘴巴:“我不爱听戏。”
“由得你爱不爱听?”一个严厉的女声穿过来,打断了韫珺兄妹的悄悄话。松香色的斜襟裙褂脖子上盘扣紧扣,平展的褂上腰间缀着一个精致鱼戏莲刺绣的香囊,高阶的花盆底一步一顿,登登作响,有序地朝韫珺逼近。韫珺感到呼吸一下下变得紧张急促,因为这是她现在最不想遇到的人——她的大姐,叶赫那拉·韫琅。
韫琅气场强大,莲步移到韫珺跟前,平视缓慢却压迫性地徐徐转头,镶玉的长耳坠平稳未晃,她拉起她的手,厉声命道:“跟我回屋去。”
韫珺刚才的一派小霸王任性姿态荡然无存,狡黠地偷偷朝三哥吐了下舌头,然后便低着头顺从地跟进了厢房。
“给十五格格请安!给十七格格请安!”迈进沉香木的花格门时,遇到端着面盆、手巾的看妈妈福妈,向她们蹲下来请安。韫珺一看这架势,挥手示意作罢:“不用不用,快去吧。”
韫琅脸色一沉,当着福妈的面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西厢房。福妈看十五格格的脸色,心叫不好,吓得哪敢省略,端着面盆认认真真地请了一个蹲儿安,待两位主子进去方敢离开。
韫珺一屁股坐到桃木雕镂、银衾玉被的花格床前,放松地翘起了二郎腿,被徐徐端坐在三脚红木椅的韫琅看见,腿上马上就挨了一巴掌。“坐没坐相!”韫琅批评道。韫珺只得放下,撅起了嘴巴。
“小妹,就因为你家里最小,所有人都惯着你,惯得你没个格格样。”韫琅皱着眉头说道,“格格自有格格尊贵的身份,下人们见你磕头请安乃是常理,不可随意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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