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颗栗子（2/2）

“队长，队长！”

司齐站在楼下看着程萍家的窗口一动不动，莫许走上前去碰了碰他。

“嗯？”

“队长，你手机响了。”

“哦……”

司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小平头的电话。

“队长，我和小陈这两天都在找关系，就连前几年和我打架的那个警察我都求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现在没有人能带我们见林海，所有人好像被安排好了一样，一接到我电话就支支吾吾的，连说一整句话都不愿意，更别提帮我们偷偷溜去见林海了。”

小平头的声音哑了，听起来确实是求了不少人。

司齐无奈地叹气，听到那些人的态度便知道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先挂了。”

“队长，等一下。”

司齐将要放下的手又重新举到耳边。

“你说。”

小平头的声音刻着疲惫与气馁。

“我有个从小要好的发小在法院工作，从前他接我的电话总会特别兴奋，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听起来被人控制了一样，说话支支吾吾的，队长，这一次，我们遇到的阻力是前所未有的，恐怕这次的开庭审判不会如我们所愿。”

“……”

司齐想说些什么来反驳或是鼓励，都找不到言语，就连自己都感到绝望，又怎能要求别人充满希望呢？

“队长，我那个发小透露，法院已经进行了庭审前案件事实的问询，林海对自己杀人的罪名供认不讳，他说……明天的庭审只是在记者面前走个过场罢了。”

司齐放下手机，挂断通话，莫许已经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

“队长，即使这一次的审判结束，之后我们还是有机会再翻案的，只要不放弃希望，这不是你总教育我的话吗？”

“是吗？”司齐从没在调查案件时经历过这样的困难，一时间全然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有多么乐观。是啊，没有经历过绝望的人当然乐观。

忽地，司齐握住了莫许的肩膀，逐渐地，攥得莫许的肩开始发疼，眼神却越发凌厉。

“队长，你怎么了？”莫许有些慌，她从没见过司齐这样的眼神。

“莫许，接下来的话你听好，明天我会去参加庭审，如果林海最终没有说出真相，我会当着在场所有记者的面说出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推论，并展现出所有已知的证据，我不信在明天那样的场合里还会有人能把舆论压下去。”

莫许看着司齐，眼睛不自觉地红了，她不愿真相就此掩埋，更不愿意司齐为了案子去和局长、甘徒山作对。

“队长，可是那样你就会很危险，我们等一等，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再试试翻案不好吗？”

司齐目光炯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已经犯了一次错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错误再次发生而不去阻止。”

莫许一滴泪落了下来，司齐的决心不停地撞击着她的心，这些年她见证了司齐为了当好一名警察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可这些努力明天却将要付诸东流，原因竟然是因为真相。

“队长，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当警察吗？你不是有更大的抱负吗？这样的话，你有可能就当不了警察了！”

司齐眼圈一瞬间红了，父亲穿着警服的风貌在脑海里盘旋，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他一直崇拜的不是父亲的那身警服，而是警服下的那颗心。

“如果我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即使穿着这身警服又有什么用呢？莫许，你要记得，不是穿了一身警服就能称为警察，不论有多艰难，坚持正义，才能算作真正的警察。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你要好好记住，听到了吗？”

莫许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地点头。

“莫许，从明天起，你、小平头、小陈，都离我远一些，要是有任何人问起，就说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从没有跟我推心置腹，你明白了吗？”

莫许此刻已经泣不成声。

*

筒子楼，那个甘栗和易子昂第一晚亲密接触的地方。

甘栗刚刚出院，没有回家，径直来到了这，即使这里的楼梯长得让她发疯，她也宁愿拄着拐杖艰难地往上走。

这里熟悉的气味让甘栗心安，曾经在这的三口之家清贫幸福，那样的幸福会蔓延很久，蔓延到物是人非，再次来到这还能感受得真切。

甘栗走到黑绿花纹的衣柜前，熟悉的老木头气息扑面而来。

甘栗取出一件连衣裙，避着伤口穿了进去，老旧的款式增添了复古的韵味。

“妈妈，你的衣服我现在也能穿了。”

甘栗臭美地照着镜子，眼前镜子的倒影却是当年那个偷穿妈妈连衣裙的小孩。

手机铃声响，甘栗接起电话。

“婆婆，程萍他们一家人安顿好了吗？”

对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大小姐，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交友可真够广泛的，这一大家子没见过世面的，一坐上飞机就开始嚷嚷，我都被吵死了！你快跟我说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值得你这堂堂甘大小姐为他们操心。”

“没什么，就是朋友，这段时间你好好陪他们，下次见面我那个限量版的包就是你的了。”

甘栗挂了电话，和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甩了甩裙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明天去林海的庭审，穿这条裙子再合适不过了。